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跨过千山万水,来到了中国西北的山城。
大风呼啸着。气温陡降。大树在挣扎,而矮小的灌木丛在瑟瑟发抖。
厂区,躲在墙根的石楠,枝头挂满黄豆大的红果。远远望去,恰似铺上一层红云。稀稀拉拉的龙葵,居然枝叶翠绿,还在不断开出黄芯的朵朵小白花。
院墙外,高大的野桑树,树叶已经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细枝在风中飘摇。
香泡树的叶子还是墨绿色,但它的果实已经黄得发亮。楝树羽状的叶子还保持着黄绿色,玻璃球大的串串果实挂在枝头。白杨树无数枯叶挂在枝头,远看活像一群不断跳跃的黑色小鸟。
车间里,工作的人们依然热情似火。
“兰……你看,这图纸上的线路,就是指的这条……”娜塔莎把机床的线路指给李兰看。马梅还在家里养病,现在,李兰成了娜塔莎、斯拉瓦和托尼亚的主要学生。一些图纸已经被翻译过来,标注了中文。
托尼亚凑了过来,“有关程控部分的控制机制和反馈,我一会儿给你详细讲解……”
“电气安装接线图中不明白的地方,娜塔莎会加之指导……兰,如果电气原理图、电气元件布置图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
“那是自然……斯拉瓦……你可要多教些……”娜塔莎微笑着看着斯拉瓦,挪谕道,“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你们现在的关系可不一般……”
李兰脸上一红,情不自禁地望向斯拉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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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护身符,祝你平平安安!”小孟送的桃木手串,被我借花献佛。在食堂吃完饭,往外走时,我乘人不注意,递给了娜塔莎。
“江,谢谢你!”娜塔莎笑了,她欣喜地把它戴上。蓝色的眼睛水波荡漾,很好看。“还要谢谢你昨天亲手煮的饺子……”
“我们的苏联美女爱上你了……”从后面跟上来的托尼亚,把我们吓了一跳。“呵呵………”他对我们挤眉弄眼,大步走到前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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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承面色惨白地出现在工厂外边。
他恰好遇到了午饭后在附近散步的李兰和斯拉瓦。
他铁青着脸地向斯拉瓦走了过来,眼睛中有嫉妒的烈焰在燃烧。
“走开,我要和他聊聊!”他轻轻推开了试图阻挡的李兰。
李兰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眼睁睁地看着张承向斯拉瓦走去,她心里在想是不是跑去叫其他人。
张承走到斯拉瓦面前,斯拉瓦眯起眼睛,紧张地看着他,防备他突然袭击。
但狂风暴雨没有劈头盖脸而来。张承的眼中燃着熊熊的火光,他伸出手,斯拉瓦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不要害怕!……握个手!”张承直视斯拉瓦的眼睛,“我承认,你赢了!……”他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喉结滑动着,“你要好好爱她……好好保护她……”张承眼睛湿润了。他害怕说下去,情绪会失控,就打住了话头。
斯拉瓦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看得出,面前的中国小伙子并没有恶意,就点了点头,迟疑着伸出手,握了握张承那只等待的手。
张承松开情敌的手掌,转身离去,消失在不远处的拐弯处。只有苦艾,无声地在风中摇摆。
惊魂未定的李兰,情不自禁地拥抱住了斯拉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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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在山城宾馆下了车,我同苏联专家们和吴芳告别,装模作样地出了院子沿着坡道向下走去,然后又返回山城宾馆。
“谁呀?”听见敲门声,娜塔莎在里面问道。
“江!是你!”她打开门一脸惊喜。
她的脸上满是水珠,看来她正在洗脸。“你先坐,我洗把脸就来……”
“说吧!你来找我,是不是打算给我弄什么好吃的了?”她咯咯笑道,一脸俏皮。
我摇摇头,在她期待而又疑惑的目光下,从兜里缓缓掏出了一张白纸。
娜塔莎接过纸张,疑惑地问道,“江……写的什么!”
“你读读看!”我笑着说。
“《скучаюпотебе》
ночьтихоньковихляется,
тоскабезушумнорассыпается,
прошлоекакночник
подлунойтоптается.
всейверойохватываюрассветныйцерковныйколокол,
набоженякакадепт,
слёзыизглазсливаются……”
娜塔莎一开始蹙着眉看着,脸上的笑意,慢慢愈来愈浓。
“啊!江……你是个天才的诗人!”娜塔莎抬起头,惊叹道。然后,她的脸又红了。她亮晶晶地眼睛看着我,“江……昨天回去之后,你该不是想我了吧?”
我炽烈的眼光看着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娜塔莎看着我,脸愈来愈红,眼睛愈来愈亮。她猛地扑进我的怀中。握着纸条的手,紧紧环抱着我。浓烈的香气袭来,她温软的嘴巴堵住了我,几乎让我难以呼吸。这是我的初吻,她温软的嘴唇给我带来了快意。
我恍然若梦,但又很清醒的意识到:通过美食和诗歌从物质与精神双线进攻,我终于俘获了来自苏联的美人。
“啊……江,你来找我的?”托尼亚兴奋的喊道,他看见了刚好走到他房门前的我。
整理好衣服,打算追出来的娜塔莎,在门口听见托尼亚的声音,又退了回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哦……托尼亚……这么晚你哪儿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胡编乱造。
“对不起……刚才我和伊戈尔散步去了……”托尼亚一脸歉意,“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想起了你,特意来看看你……”
托尼亚显然被感动了,“我们喝两杯?……”他用右手食指弹了弹脖子,打开房门,不容分说地把我拉了进去。
晶莹的沃特嘎沿着杯壁静静流淌,托尼亚像一只正在发笑的胖猫一样仔细盯着不断上升的液面。
“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他深吸一口气,愉快地提议道。
“为中苏友谊干杯……”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酒杯发出悦耳的叮当响声。
“来……不要客气……吃点饼干……”托尼亚殷勤地劝道。
“哈拉绍……死吧睡吧……”我欣然同意,伸手抓起了一块酥脆饼干。跟他多次喝酒,我已经适应了这种没有下酒菜的奇怪喝法。
兴高采烈,尽情发挥。一瓶酒快喝完了,两个人脸上都红得像关公。
“怎么有股淡淡的香气?……”托尼亚吸了吸鼻子,又疑惑地看了看酒,喝了一口,“不是酒中的……是你身上的……”他大叫道,“江……肯定是有女孩拥抱你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故作镇静地回答道,“托尼亚……你喝多了……今天就到这吧……谢谢你的盛情招待……”
“哦……是吗……”他又吸了吸鼻子,“嗯……好像香味闻不见了……也许吧,我喝多了……那好我送送你……”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