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不是吃过药了吗?为什么比之前还要严重?”她扶他睡好,为他掖好被子之后决定去再找长者寻点草药。
夕愔凭着记忆找到了长者的住处,发现这个时候他们的房间内还燃着明亮的柴火,透过半掩着的小门,她看到了里面来回穿梭着的人影。
“先解开她,给她一些食物,然后把她关在隔壁的屋子。”
长者清冷的声音冷冷的从门内飘来,与白日里温和的形象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夕愔靠近那扇门,暗中观察着门内的动静。
房间的角落里,白日里那个黑色的布袋被人解开,随着袋子的打开,一个人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果然,这一切恰好印证了她的猜测。
那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由于躺在地上,长长的头发铺展开来,身上和手上均被绳索牢牢的束缚着。她的嘴里塞着一块棉布,导致先前被人困在这布袋中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边的人拿出塞在她嘴里的棉布,为她松开绳索,一边解开一边威胁道:“你最好老实点,不然的话,你的下场会比今天白天还要惨。”
少女被解开束缚之后,皱着眉头斥声问着周围的人:“你们这样对我一定是有人的指使对不对?”
“言歌小姐,抓你是祭司大人的命令,我们只是根据他的指令来做事,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就亲口去问祭司大人吧。”长者的语气慢慢的恢复成了平和。
“祭司大人……”言歌默然念着这几个字,眼底里的神色由先前的些许愤怒渐渐变得暗淡下来。
“言歌小姐,您逃了两天也累了,今晚就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等明天带你去见祭司大人的时候,你就知道是为什么了。”长将食物放到言歌的面前,言歌愣愣的望着地上的食物发呆,却没有丝毫要动它的意思。
”言歌小姐,你不用担心,这些食物里没有毒。”长者劝慰道。
“明天是古月族迎来第一百个个满月的日子吧。”言歌似问似述。
“是。”长者点了点头。
“其实你就算不告诉我将我千辛万苦抓回族中的原因,我也能猜出来了。”轻轻端起碗,言歌拿着筷子,目光此刻却异常的沉静,恍然有种明知即将赴死,却默然接纳的宁静与坦然,“明天,族中要举行百年一次的祭祀,需要拥有纯正祖上血统的我来做那个祭祀者,元长老,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元长老既知真相已被她猜出,便不再隐瞒,点头应道:“没错,这是百年一遇的祭祀,关系到我们古月族未来的生死存亡,言歌小姐是族里唯一继承了祖上纯正血统的人,希望言歌小姐能牺牲自己为我们族人着想。”
“是吗?”言歌垂下眼,扑闪的睫毛下,晶莹的眼里滚出泪珠,扑漱漱的掉进了手中的碗里,“是呀,我是唯一能够成为祭品的人,我的父母都不在了,我们家族只有我一个人活着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还不如牺牲掉自己来换得更多人生存下去的信仰。”
她慢慢的放下碗,手腕间的勒痕触目惊心,抬起头,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对着众人微微的笑了笑:“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请带我去关押的地方吧。”
众人见他执意的态度,于是带着她,将她带到了另一间关押着的屋子。
门合上的那一刹那,隐在不远处的夕愔内心不禁恸了恸,从刚才他们的对话里,她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出个大概,收回视线,见众人回到屋子,她这才走了进去。
向元长老说明来意后,元长老派人去给夕愔重新拿些草药。
“我也去吧。”夕愔跟着走了过去。
她走出门,在经过关押着言歌的小屋后,回过头望了望。
小屋内亮着极其微弱的光,从紧锁着的窗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阵细碎的声响,像是缓慢割锯着木块的声音。
在努力逃出去么……
夕愔转过头,随着那人继续走上前去。
按照拿药的族人的说法,这副药需要煎成水服用效果才最好,夕愔回到住处后,在柴火上架上了一口小锅,将新拿回的草药放进锅里,加好水之后开始煎药。随着水温渐渐升高,房间里慢慢飘出了一阵苦涩的药味儿。
夕愔忍不住捏着鼻子,心想着这人类世界的东西怎么都那么奇怪,好的药非得是苦的,就不能有既赏心又悦目又实用两者同时存在的事物吗?眼见火势慢慢变小,夕愔对着柴火就是一大口气,不料,从火堆中腾出了一些火粒子,顺着风飞到了一旁躺着的杨晨羽的脸上,惊得他瞬间醒来睁开了眼睛。
“是因为我身体的温度太高了吧……好像有火窜到了我的脸上……”他一边模糊不清的自言自语着,转过头时看到了蹲坐在火堆旁煎药的夕愔。
她月白的脸庞因为沾了炭火,看上去黑一块白一块,晶亮的碧蓝的眼睛映着火光,正一眨不眨的盯着锅内的动静,神色专注而宁静,时不时的向柴火吹出一口气,以便让锅里的水迅速煮开。
夕愔在煎药吗?他也会煎药吗……
或许是出于无意识,或许是因为心里的感激,杨晨羽恍惚间念出了她的名字,望着缓缓腾起的火苗以及火苗之后宁静的如同那夜月色之下的女孩子,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安然的暖意,不知不觉间,他又带着疲惫悄然睡去。
“小子,张嘴!”正当杨晨羽想要睡去时,一个粗暴而带着不容犹豫的声音让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你……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让你起来喝药啦!”不由分说的,夕愔将他捞出被子,由不得他拒绝,将药碗迅速塞到他面前。
“我我我自己来……”他意识突然清醒,一把夺过她的碗,在尝到碗里那味道格外怪异的药之后,极力忍住了想呕吐的感觉。
人类的正常味觉告诉他,水煎的药不应该是这种味道,然而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忍一忍吧。
他艰难的喝完了药,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忍不住问夕愔:“为什么你煎的草药味道那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我是按照着你们人类的正常方法来煎药的啊,等到水煮开之后药也就好了,完全没毛病嘛。”夕愔有些不服气,感到自己的技术受到了质疑,不甘示弱的说道。
“不可能!”杨晨羽掀开被子,大步走向煎药的那口锅,表情在看到药汤的那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在药汤的表面浮着许多细碎的灰沫,他可以确定,她煎药的时候一定没有盖上锅盖,导致那些柴火炭火混合而成的灰都飘到了锅中。
杨晨羽突然感到喉咙一紧,不知道自己刚才喝完的那一碗药里究竟掺进了多少的柴火灰。
第二天天一亮,杨晨羽和夕愔就告别了元长老启程出发。
说来也神奇,自从杨晨羽喝完了,夕愔昨晚给他熬的那碗药后,今天清早他一起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特别是在走路的时候,不再感觉到四肢无力。
“看来我煎的药还是很管用啊。”两人穿过一片森林,夕愔望着大步走在她前面的杨晨羽,满意的说道。
“是挺管用的,不过……”杨晨羽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指指自己的鼻子,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欣慰的表情,木然的说道,“我之前感冒从来不流鼻涕的,结果现在……”说着,杨晨羽突然感到鼻子一酸,一股不祥的征兆即将到来。
“别让我看到你邋里邋遢的样子!”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夕愔绕过他大步往前走着,刚往前走出几步,她的步伐却慢慢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听。”夕愔凝神,“有人往这边跑过来了。”
林间传来了阵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这个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伴随着雪团子从枝桠之间漱漱抖落抖落的声音,那阵脚步声越加显得令人心神慌乱。
杨晨羽在辨认出了脚步声之后,整个人变得警觉起来。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这时候,又有一阵更加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急促的人声,似乎是那一群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有人跑了过来。
杨晨羽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惊了惊。
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孩子,有着雪一般的容颜。长长的头发,随着她奔跑的动作被风吹得飘起,眼看着她经过他,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跑上前去。
夕愔在看到言歌后并不惊讶,早在昨夜,经过关押言歌的那座房子里,她就隐约猜到,她一定要想办法从那里逃出去,果然,她成功了。
言歌来到了一棵高大的树木前,借着树干上生长出的枝桠攀了上去,他们愣愣得望着她这些举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而言歌正全神贯注的向着树枝之间的位置爬去,终于在那些人追来之前,躲进了被积雪覆盖的枝桠间。
“她跑到哪里去了?”
“好像在那边!快给我追!”众人寻着脚步追到了言歌经过的位置,来到了杨晨羽他们面前。
“哎,怎么是你们?”杨晨羽惊讶的问道,那些追过来的人正是昨天捕猎的那群人。
“原来是恩人。”其中一个男子应道,转而急忙问他们,“你们刚刚看到了起来一个女孩子吗?”
杨晨羽正想回答,夕愔却在他开口之前,先他一步的回答了他们:“女孩倒没有?不过我们看到了一只白色的雪狐,刚刚从那边跑了过去。”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随着夕愔所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到众人走远之后,夕愔听到从枝桠间传来了一阵阵细碎的声音。言歌缓缓回到地面,对夕愔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夕愔望着言歌,视线落在了她受伤的手上,“你的手受伤了。”
言歌抬起手:“一定是刚刚不小心被枝条划伤了,不过没关系,我一点都不痛。”
冬日的天气里,因为只顾着逃命,她竟然连受伤的痛苦都忘掉了。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杨晨羽将兜里擦鼻涕的纸巾递给言歌,“先用这个把手上的伤擦一下吧。”
”谢谢。”面对着这两个陌生人,她能说的话仿佛只有谢谢,他们刚刚救了他,直觉告诉她,他们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