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汐。”月无影走了过来,“之前我们已经商量过,逃出来之后便立刻赶往武当山。现在玄航道长一个人孤掌难鸣,我们过去正好可以帮他的忙,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楚沉汐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你要去哪里?”月无影问道。
“我要去安顿我的家人。”楚沉汐道。
月无影见面前这个女孩子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大起大落后,仍然如此坚强,不由得会心一笑。
楚沉汐道:“月枫商会的会长叶潇也是我们的人,如果你们遇到了麻烦,可以去找他。”
“我知道了。”月无影伸手拍了拍楚沉汐的肩膀,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另一边,墨天威和叶潇率领着辰教人马浩浩荡荡的赶往云山镇,但在半路上却得到了群豪越狱的消息。墨天威气的七窍生烟,大手往桌子上一拍,怒道:“是本教疏忽了,居然被个女人坏了好事!”
叶潇听罢却松了口气,看来楚沉汐那边进行的很顺利,他的计划究竟能收到什么样的效果,就看墨天威与君不仙一战的结果如何了。这次墨天威几乎是倾巢而出,誓把君不仙斩于马下,可是事情真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吗?叶潇的心里其实也没底。君不仙以智谋闻名,他会不会看穿自己的计策呢,他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安排呢?
远方一轮红日渐渐西沉,血色的夕阳照进沉默的深山。天边弥漫的红霞包裹了山上的一草一木,如炽盛的火焰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这个时候,无论哪里都应该是一副炊烟袅袅的光景吧。云山镇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亮起灯火的人家渐渐多了。这里虽然是辰教的据点,但辰教中人也是人,大部分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和温暖的家庭。他们与杀手不同,杀手的生命属于辰教,但辰教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浑饭吃的地方。不要跟他们谈什么江湖侠义,他们只是普通人,只想过能吃饱穿暖的生活。君不仙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他们当然也愿意用自己的劳力来回报他。
就在夜幕降临,万家灯火燃起后,墨天威率领的杀手们已经偷偷潜入了这个宁静的小镇。叶潇站在镇口,微凉的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袂,镇上的灯火映在他的眼眸里,幻化成了温暖而美丽的橘色。杀手们多半已经开始动手了吧,叶潇仰天长叹,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杀手们都是见血就眼红的狼,这个小镇今夜恐怕无人能够幸免。
叶潇缓缓向镇内走去,他忽然感到有些迷惘。毁灭魔教的目的是为了不让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们死于魔教之手,只要魔教真正占领了武林,那些正义的英雄们一定会被屠杀殆尽。今晚的行动是叶潇一手促成,而这难道不算是一种屠杀吗?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是君不仙,是墨天威,并不是小镇上的居民。他屠杀一批人去拯救令一批人,这是对的吗?叶潇不知道,他只知道双方一旦动手,就是不死不休,而且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屠杀已经开始,居民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拼命与杀手们缠斗着。他们只不过是辰教最外围的成员,甚至有些人只是为教众做饭的厨子,和负责耕地的农民,他们又怎么可能斗的过那些杀人机器?
结果可想而知,原本干净的街道已被浓稠的鲜血覆盖,叶潇的靴子踏在湿腻的地上,刺鼻的腥味让人直作呕。脚下的路一直在走,却看不到终点。不该死的人已经死掉的太多,该死的人呢?他们又在哪里?
叶潇走进那处院落的时候,身上的白衫上已经被溅了不少鲜血。他看到了墨天威的背影,墨天威似乎正在和什么人说话,语气颇为激动。那人一定是君不仙了,没有人能让墨天威费如此多的唇舌。
墨天威面对着君不仙,冷声细数着君不仙的几大罪状。但无论他说什么,君不仙却始终冷笑以对,不发一言。
墨天威说的连自己都厌烦了,他见君不仙还是不言不语,便怒火中烧,劈掌打向君不仙。君不仙祭出夺魄笔,躲过墨天威的招式,疾点他胸口膻中穴。
叶潇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墨天威和君不仙武功相若,他们一旦打起来,势必两败俱伤。所以,不论这场决斗的赢家是谁,他叶潇始终都是得利的渔翁。
叶潇的双眼紧紧盯着正在缠斗的两人,看了一阵后,眉头却越皱越紧。传闻中,君不仙与墨天威一样,都是武林中的绝世高手,可眼前这君不仙的武功怎么如此不济?在墨天威手下刚走不到十招便已险象环生,哪里有半分绝世高手的样子。叶潇越看越心惊,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此时墨天威也查觉到了君不仙的异样,他心里正自犹疑,却听叶潇大喊道:“教主,请慢动手!”
墨天威撤回招式,跳出战圈。叶潇却长剑一抖,向君不仙的面门削去。只见剑光一闪,一张薄薄的“脸皮”从君不仙脸上被挑了下来,飘飘悠悠的落在地上。叶潇和墨天威同时面色大变,这人竟然不是君不仙!那真正的君不仙去了哪里?叶潇咬了咬牙,他就知道君不仙没那么容易被算计。
墨天威一拳把那人打翻在地,怒不可遏的道:“君不仙去哪儿了!”
那人嘲讽的笑了笑,道:“军师的动向,小人怎么会知道。”
墨天威已经怒到说不出话,他眼中寒光一闪,挥掌便要将那人拍死。谁知那人却突然道:“军师有信留给教主。”
墨天威硬生生的停住右掌,寒声道:“什么信,拿来!”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到墨天威手中。紧接着,他用力震断自己的筋脉,双腿一蹬,已然气绝。他知道自己此番落在墨天威手里绝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宁愿自杀,免得再受折磨。
墨天威很快就看完了信,眼光一转,扫向叶潇。那眼神深不见底,带着一丝危险的信号。
叶潇心里咯噔一下,墨天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显然信里一定写了什么对他不利的内容。难道他行事有什么疏漏吗?难道君不仙的手里掌握着他的把柄吗?君不仙到底做了什么安排?商会会有危险吗?沉汐会有危险吗?叶潇心里顿时一乱,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表面上声色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墨天威。
墨天威冷哼一声,信笺像箭一般飞向叶潇:“你自己看!”
叶潇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信笺,展开一看,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叶楚乃是一家。”
叶潇手上冒出的汗让信笺有些微微潮湿,不必多说什么,单这一句话就足以引起墨天威对他的怀疑。无论他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颗怀疑的种子已经被种在了墨天威的心里,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就会生根发芽。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墨天威毒蛇般的目光锁住了叶潇。
叶潇只是平静的道:“属下与楚沉汐的关系教主是清楚的,所以无需解释什么。”
墨天威皱了皱眉,在总坛,叶潇与楚沉汐关系不佳是人尽皆知的事。按理说,他不应该怀疑叶潇,但信上的话却在他心头留下了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或许这两人只是装做一副仇视对方的样子,其实暗地里早已串通一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楚沉汐劫狱的事他一定知情,说不定就是他让楚沉汐去做的。如果叶潇已经站在了武林正派一方,那他鼓动自己向君不仙开战的居心就昭然若揭了。想到这里,墨天威一下了然。叶潇与楚沉汐的关系他必须尽快印证出来,否则将寝食难安。
“既然如此,你就去把楚沉汐抓回来吧。”墨天威淡淡的道,“抓不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叶潇身躯一震,墨天威的言下之意是,如果他抓不回楚沉汐,那月枫商会就等于是拱手送给墨天威了。
叶潇咬了咬牙,沉声道:“是……”
——————————————————————
楚沉汐回到楚家之时正值深夜,楚宅大门紧闭,里面一片静寂,没有一星灯火。见此情形,楚沉汐心中疑惑了起来,难道家里没有人吗?
她蹑手蹑脚的走进楚宅,心中不禁暗暗嘲笑自己,怎么连回自己家都像做贼一样。然而越往里走,她越感觉事情有些不对。整个宅院竟然空无一人,这是怎么回事?楚沉汐有些担忧起来,不由得提起了几分小心。
突然,四周起了一阵脚步声,一些手举火把的人快步走出,仿佛组成了一条火焰长龙,把楚沉汐圈在了里面。
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沉汐,好久不见了。”
楚沉汐一惊,来人却是她的堂兄,名叫楚云杉。楚沉汐双眉一紧,道:“你这是干什么,其他人呢?”
楚云杉笑道:“他们都已在辰教的监管之下,我说沉汐呀,你就别替他们操心了,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楚沉汐心中一沉,厉声喝道:“原来你投靠了魔教!”
楚云杉哈哈大笑,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对楚沉汐道:“难道不是你带着楚家投靠魔教的吗!”
楚沉汐呆住了,楚云杉的话没错,把楚家推入火坑的人不正是她自己吗?楚沉汐咬着嘴唇,眼中起了一抹痛苦之色。她真的做错了吗?难道楚家真的气数已尽,只有毁灭一途了吗?
楚云杉瞥了她一眼,仍然残忍的道:“沉汐,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投降辰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可别怪为兄不顾兄妹之情。”
楚沉汐听罢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刺的人耳朵生疼:“就凭你!”
楚云杉表情一僵,脸色铁青,他的武功的确与楚沉汐相差甚远,这一点他不能不承认。
“你这个废物!”楚沉汐声调尖厉,“若不是你学艺不精,楚家的重担又何至于只落在我一个人的头上!”
自二十年前金楚两家大战之后,楚家幸存的老弱妇儒便逃进深山隐居起来。长大成人的年轻一辈多为顽劣之徒,实在难堪重用,于是楚家的人便将所有赌注全部压在楚沉汐身上,她所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楚云杉在他们这一辈中排行老大,但武功平平,胆小怕事,品行低劣,是以楚沉汐早就对这个堂兄心怀不满,只是为家族利益着想才一直没发作。而现在,楚沉汐真是后悔极了,好不容易才重建的楚家竟然又要毁在这个败类手里。
楚云杉狞笑着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废物。但是你来看看我身后站的是什么人?”说罢斜跨一步,露出了身后那人。
楚沉汐抬眼一看,脸上顿时失掉了血色。那人手持淡金色长剑,一身黑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一双碧色的眼瞳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晶莹发亮。楚沉汐后退了几步,这是此时此刻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沉汐,好久不见了。”龙渊的声音饱含苦涩。是的,真的过了好久,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现在再见面,一切都变了。没有人能够想象到龙渊此刻的心情,懊悔、痛苦、自责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的胸口都快要炸开。
“龙渊……”楚沉汐顿时感到天悬地转,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个场合下见面。”龙渊慢慢向楚沉汐走来,她慌乱的样子是那样的熟悉,在云山镇的场景仍然宛如昨日!
“你……是来抓我的?”楚沉汐看着他的眼睛,心中涌起一阵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