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急得只会喊数字了?”离得赵贤较近的郝战人不住嘟囔了一句。
赵贤亦是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嘴角一扬,忽然觉得自己倒是也有些过分了。自己随多年在外征战,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好好学过圣贤书的,自然诗词歌赋这等东西讲究个灵感。
这等众目睽睽之下,纵是这个俞长安说话能做到不卑不亢,但是临场赋诗照实不是一般能所能做到。
眼中也渐渐流露出丝许的失望,从之前的诗来看,此人是有几分文学的,但总归还是个普通人,在朝堂的时候有些拎不清头脑乱说话,如今重压之下也是会急得说胡话。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煮豆?听见俞长安缓缓年初第一句,赵贤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想到这人还真能吟出诗来,只是这诗......
“太敷衍了吧......”总是有不少饱读诗书的人,这个开篇的诗句,着实是有些平淡和让人有点摸不着调。在他们想来,若是俞长安诗词出口,必然是以为宴会赋诗为题,结果这等朴素的调调与现在的氛围情景也确实是不搭。
“下品之作。”
“不知其所言何意。”
面对一声声碎唆的评论,俞长安淡淡一笑,继续念叨。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赵贤微微一愣,这句诗相比上一句一下子升华了不少。
细细品味倒是有几分味道,至少那幅烹煮的画面一下子就出来了,一个‘泣’字倒是把在烹煮的豆子描绘出了情感,推敲推敲,讲究的就是一个字的一阵见血,一个字就足见一个人在诗词的造诣。
笑看着郝战轻声低语了一句,“这人,倒还是有几分才学的。”
郝战撇了撇嘴,“若只是这两句,也不过如此罢了,比起《鹊桥仙》这等惊世之作还是远远不足,老夫依旧是怀疑他是否真有本事写出那《鹊桥仙》。”
赵贤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向另一位靠着他极近的老者问道。
“老太傅以为如何?”
老太傅姓程名礼,陈礼随无什么实权,但是德高望重已经是三朝元老,手下门生遍布天下各地,朝廷上下资历能与他并肩的一个巴掌都能属的过来,可以说赵贤在朝堂上最重要的支持,便是这程老太傅了,如果不是有他,赵安早就一人独占朝政了。所以哪怕赵贤现在当了太子,也是对其尊敬有加,更不要说程老太傅文学贯通古今,诗词歌赋的水平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在鉴赏水平这一块,自然也是最有话语权的。
程老太傅呵呵一笑,听赵贤的问话,倒是捻了一下冗长的有些灰白的胡须,笑道。
“虽没有念完,但是也是能看出个八九的,这四句算是个平庸之作吧,不过量在年轻人即兴赋诗,倒也应该鼓励为主。”
听完评价,赵贤便知程老太傅心中还是瞧不上的心态居多,言语之间不过是将俞长安的赋诗当作是年轻人的玩乐之作。
接过侍女手中的酒杯,将一杯酒一饮而下,想来自己刚才心中还微微惊讶了一下,想来自己的鉴赏水平还是低了一些,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笑道:“老太傅文采超群,阅诗无数,能给出平庸之作的评价,也已经是很大的褒奖了。”
程老太傅举杯共饮以回敬,捻着胡须继续笑着说道。
“他还没念完呢,且继续听下去吧。”
俞长安微微一望赵贤,见其依旧是浑然不在意,反倒是心中坦然,因为这句诗的点睛之笔,不在前两句。这首诗可是曹子建的代表之作,《七步成》诗流传千古,此诗的功力和情感必然是极致的。谢灵运曾评价说天才才学十斗,曹子建独占八斗,而这诗又是曹子建的代表作,足以说明这诗的登峰造极。
俞长安还就不信,听完这完整的一首诗这群老学究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上面。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刚捻着胡须端着酒杯真要畅饮的程老太傅手中一抖,酒杯中的酒水哗啦一下全洒了,另一只捻着胡须的手扒拉一声不注意力道,捻断了几根最细长的胡须,可是程太傅浑然不在意,口中整轻声念道。
“本是同生根,相煎何太急.......本事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想不到。”
“老太傅什么想不到。”赵贤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的脑袋中也在回想着这一句,不管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回想着这一句诗词。
程太傅复杂地看了一眼赵贤,并没有说话。
但是赵贤却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这首诗,并不是真的说豆与豆萁的!
而是说得自己与大皇子赵安的,不正是如这豆子和豆萁的关系互相残杀吗。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赵贤也忍不住默默念了一句。
此人不但作了做出了诗,而且还暗讽了自己一把。
“呵。”赵贤淡淡一笑,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俞长安,缓缓地问道:“你这诗,叫做什么名字。”
俞长安笑吟吟地答道:“小人走了七步,这诗就叫《七步诗》。”
原来七是这么个意思!
众宾客的眼神都渐渐从思索开始变得恍然,然后怪异地看向俞长安。
“好一个七步成诗...这人.......当真是有才啊......”
“倒是我们都看花了眼.......”
一旁的人怪声怪语地附和了一句。
“也当真是大胆啊......”
就连坐在末位的林则聚,都不免惊异而又担忧的看着俞长安,此子......当真是气势冲天啊。
众人忍不住一致地再次看向赵贤,这样暗含讽刺的诗句,用来比喻赵贤和赵安的关系,当真是恰当的不能再恰当了,就这这等的讽意,赵贤吃得住吗?
俞长安笑呵呵的看了看有些尴尬地程老太傅,他刚才过于自负的评价可是挺大声的,至少他是听到清清楚楚,年轻人的玩弄之作,等你的鼓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至于赵贤一如既往的面色平静,倒是让他忍不住心中一笑,真是一如既往的能忍啊。
当初大皇子得势这么多年,他都能暗藏锋芒隐忍至最后发难,今日吟诗作赋罢了,嘲讽也好、劝和也罢......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一个人当场翻了脸皮。
赵贤眼角微微一皱。
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