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作者:挂疏桐      更新:2019-11-11 18:02      字数:3227

栾溪轻笑一声,微微颔首道:“那依明非师父所见,何以为识。”

明非略抬了抬眼皮,平静回道:“所谓识者,知也。”

栾溪勾了勾嘴角,继续问道,“那何以为知?”

明非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识敏,故出于口者疾如矢也。如何?施主是要同我说闻解字吗?”

栾溪摇了摇头,恭敬有礼道:“非也。明飞师父误会了,在下并非有意为难师父,而是明非师父所言,却也有些漏洞。”

明非略抬了下眼皮,透出几分兴致来,“哦?是贫僧愚钝,还请施主赐教。”

“依明非师傅所说,识,便为知,而知。便是可以很快的说出这一样东西或者人的名字,”栾溪微微一顿,随即摇了摇手指道,“可此知却非彼知。”

栾溪走到那株榕树旁,轻轻地抚摸着树干,问向明非:“明非师傅,你可知此物为何?”

明非道了声佛偈,语气带了几分笑意:“阿弥陀佛,施主是在同我打趣吗?”

栾溪轻笑了声,摇头道:“明非师父您可又误会了。想必师父一定知道这是一株榕树,可师傅又是否知道,这榕树年龄几何呢?”

明非仰头看了看榕树,随即垂下眼帘,沉声道:“不能确定,不过应该百年有余了。”

栾溪绕到明非身侧,躬身问道:“既然如此,那依师父所见,您可算识得这株树了?”

明非的好态度已经有些维持不下去了,他的语气微微有些发冷,“自然是识得。施主有话不妨明言,不必兜圈子拿贫僧打趣。”

“还请明非师父恕罪,”栾溪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并没有赔罪的意思,“可依我所见,师父却并不算识得这株树。”

“何以见得?”明非继续冷声回应。

栾溪狡黠一笑,反问道:“明非师父可知株树的名字?”

明非气极反笑,语气十分冷硬,“呵呵,看来施主确实是在同我打趣,同样的问题为何走要再问一遍?”

“没有啊,”栾溪十分坦然的摇了摇头,“此前我问您的是,此树为何物,而现在我问您的是,此物为何名,这完全是两码事呀!”

明非冷笑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轻蔑,“那依施主所言,此树究竟为何名呢?”

栾溪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说我认识他。”

明非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偈:“阿弥陀佛,施主,您莫非是想同我胡搅蛮缠吧。”

栾溪睁着两只圆眼,一脸无辜道:“没有啊,明非师父是不是对我有偏见,怎么总是错怪我?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虽然知道您的法号是明非,但除此之外,您究竟是谁,我仍一无所知。就像您知道此树为榕树,可此树究竟姓名为何,经历过何事,您也一无所知。既然如此,我又如何算识得您呢?”

明非又恢复了一脸沉静,但语气却更为冷硬,“施主,您究竟想说些什么?请恕贫僧愚钝,怕是不能理解施主您的大智慧了。”

“也没什么,”栾溪挑眉摇了摇头,“无非是之前明非师父所说识与不识,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便想告诉师父,识便是识,不识便是不识,即使是错识,那也只是一时的假识,终究没法变成真识。”

明非看似平静的回应,但语气带上了几分讽刺,“施主怕不是以为自己颇为通晓佛法吧。”

栾溪摇了摇头,丝毫不在意道:“不是的您误会了,我只是比较懂逻辑而已。”

明非一口堵在胸口,满面的沉静迅速破功,换成了一脸气急,伸出手指着栾溪,“你……你……”

“师弟,不可无礼。”熟悉的温润之声从背后传来。

栾溪回头看去,一名同明非生得几乎是复制粘贴一般,只是神色更显温润的僧人正站在一旁,冲他二人微笑点头。

那僧人同栾溪目光交汇后,单手立在胸前微微躬身,“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咱们又见面了。”

栾溪了然一笑,冲她回了一礼,微笑道:“明聿师傅,好久不见,没想到竟能在此处碰上。”

“万事万物皆是缘法。”明聿微笑着直起身来,“想必二位施主,也是为了闻人阜的事情到此的吧。”

栾溪微微转了转双眼,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哦,也不知明聿师傅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啊?

明聿此刻倒也不明言,只是在一旁打着太极,“自然是同施主为了一件事而来。”

“哦?竟是如此!”栾溪略微侧头,随即发现了明聿身旁的影子,有些疑惑问道,“可明聿师父此番前来,却为何并未舍弃肉身呢。”

明聿平静答道:“古有佛陀割肉喂鹰,而今我这一身臭皮囊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若是需要,直接拿去便是了。”

栾溪腹诽,你倒是没什么,可是你跟我们在一起会暴露我们的身份哎大哥!

随即冲他躬身道别,“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多打扰了。”转头便要离开。

明聿却抬手阻拦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留步。”

封华却并没有栾溪那么好的态度,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明聿继续沉声道:“施主莫怪,我这师弟自幼就有些顽劣,言语上唐突了些,还望施主不要放在心上。只是此次贫僧前来。为的便是闻人阜的那株红台莲华,想必施主也早已知晓此事了吧。”

栾溪见他如此坦然,倒是来了几分兴趣,收回将要迈出的步伐,微笑道,“哦,既然如此,那红台莲华本就是西天的法器,想必明聿师父对此必定颇有见解吧。”

明聿稍低了低头,让人看不见他的目光,谦虚道:“颇有见解算不上,此物早已遗失多年,西天对此也记录甚少,只是有几分些微的了解罢了。”

栾溪此刻却并不同他计较这言语上的官司,继续问道:“那师父您可知此物究竟所为何用。”

明聿的目光飘向远方,神情少有的显得有些恍惚,“若说起此物的用途,那就必定要从它的起源讲起了……”

据明聿所说,这个红台莲华此前本是西天一株天生有些异象的莲花。因其相貌独特,而颇受西天众僧的关注。佛祖也知晓其所在,颇有些兴趣,因而特意将其移植到了自己的院落中。

日日听闻佛祖诵经,而又身处西天这个灵气充盈之所在,莲花也就渐渐生出了灵智,甚至还化出了灵体。

时间久了,它不仅能听佛祖讲经,甚至能同佛祖论道。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因为同佛祖在一起时间久了而变得的佛性通透,反而生出了几分叛逆之意。

比如佛祖同它讲前世今生的因果,它便会反问,“因果因果总有一个最早的因,那这个最早的因又是何得果呢”这种鸡生蛋蛋生鸡之类的问题。

佛祖的答案并不能使他满意,它也渐渐地觉得万事万物的规则皆是束缚,因而总是想着法子来打破这种束缚。

而这位莲花的灵体也是个狠花,为了找到一个打破规则的方法,它将自己的灵体剥离,用红莲业火将本体炼制成灵器红台莲华,成为了一个打破规则的中介。

佛祖本想制止它,但又因心存悲悯,希望能将其感化,因而迟迟未能下手,这才让它逃出了西天。从那以后红台莲华便不知所踪,西天也是最近才发现了它的踪迹。

栾溪倒吸了一口凉气,诧异道:“明聿师父,您的意思是,这位红台莲华本尊,竟然还是个活物?”

明聿点点头,道:“它既已有灵体,又开了灵智,要说它是活物,倒也不无不可。”

栾溪随即反问道:“那照您的意思说,现下各界的混乱,其实都是这红台莲华的灵体在作祟?”

明聿少有的有些消沉,微不可闻得叹了口气,无奈道:“应是如此了。所以佛祖才将我们从各界齐齐召来,想要弄清它的下落,毕竟此事因我西天而起,我们自是有当仁不让的责任。”

栾溪却总觉得有些线索没有理清,颇有些疑惑道:“那照您的意思,这红台莲华的灵体应该是同这灵器寸步不离了?”

明聿摇了摇头,解释道:“施主此言差矣,它虽是莲华之灵,可他它早将自己的本体炼制成法器,而他自己也从本体中独立出来。因而此时,他同莲花本身之间的联系,虽仍然存在,却也并没有那么紧密。通俗一点说,莲华现下只是它的一间旧居罢了。”

“况且,”明聿微顿了顿,继续道,“施主,您应该也知道,它将这莲华复制出许多副本,在各界中广为散播,光是这些副本的力量,已经早已让各界一团混乱,根本用不着它自己出动。”

栾溪迟疑的片刻,终究还是问出声来,“明聿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明聿浅笑,温声道:“施主但说无妨。”

栾溪轻轻吐出一口气,问道:“还请师父为我解惑,这红台莲华究竟是用何种力量催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