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溪强忍住心理生理上的双重不适感,问道:“那她勾,勾引…我爹未果之后,又做了别的什么吗?”
楚敏沉吟片刻,回道:“一开始倒是消停了一阵儿,也不在我们面前晃悠了,不知道究竟去了哪儿。但是大概过了二十来年,又突然出现,修行确实是长进不少,还不知从哪儿寻回了我们祖师爷的画像。她硬是觉得自己和我们祖师爷长得一模一样,是我们祖师爷的转世,这回反而要我们把她留在离浮山了。我们当然不答应啊,她闹了几天也就走了,此后再没出现过。”
栾溪反问:“那她究竟像不像?”
“有一点。”来自迟疑的楚毓。
“不太像。”来自笃定的楚敏。
楚毓谦让道:“姐,你来。”
“还是小毓儿懂事,”楚敏接过话头,“那画像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纸张都泛黄了不说,笔墨也都淡到看不太明晰,反正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她说像,我还能说自己像呢。”
“可是不对啊,”栾溪总觉得有一处想不通,“她临走前,还说什么生于贫瘠之地,箜蟾小界不是高阶小界吗,这样逻辑根本不通啊。会不会…其实不是她?”
“这样么…”楚毓思忖了片刻,随即回道,“我去帮你查一查,有消息了再通知你。”
虽说三千小界内生灵众多,但是只要在世间存在过,那他的一切便有迹可循。天道自成立以来,接管了此前天庭的所有下界相关资料,分门别类的整理成册,同时还对后续的所有生灵建档管理,以求在发生意外时能直接追溯到责任相关人/妖/魔等等。
当然,这样做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弊端,那就是整体数据量太大了,即使是有着明确的相关索引,要找到档案也还是很要费一番功夫。正是因此,虽然资料库一直存在,相关资料也不断在更新,可是一般查找档案这种事,只有部长级别的亲自下令,档案管理处才肯勉强帮忙。
栾溪朗声回道:“那就多谢小姨啦!”
楚敏在一旁清了清嗓,娇滴滴问道:“那我呢?”
栾溪微微抖了抖,忙拍起了马屁:“自然也要多谢我三千小界第一美的娘亲呀!”
楚敏这下终于算是满意了,“哎呀,还是我的溪溪宝贝最贴心了!”
待同楚敏楚毓二人道别后,封华终于放松了下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阿溪,我觉得,你和伯母说起话来特别像。”
栾溪面露惊疑,忙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有那么矫情吗?”
“不是这个意思,”封华忙摆手,“我是说,伯母在教导你的时候,和你教我新知识的时候,语气几乎一模一样。”
栾溪闻言一怔,好像他说的也确实没错。她总是嫌封华上课不听下课不学,常识缺失到令人发指,因而每次给他补课总带了那么点儿指责的意味;而楚敏则是经常为她不愿听媚修的故事而气恼,每次迫不得已重复一遍的时候,都要再把她明朝暗讽一顿方才罢休。
栾溪自以为摒弃了媚修一道,便走上了一条和楚敏完全不同的路,原来不知不觉中,竟然还是受了她这么大的影响。
封华见栾溪有些出神,轻摇了摇她的肩,“阿溪,阿溪?你听见了吗?”
“什么?”栾溪这才缓过神来,“听见什么?”
封华向外指了指,“你仔细听,好像有人在唱歌。”
栾溪顺着他指的方向凑过去,凝神静听,确实,有一抹略显缥缈的歌声,正断断续续地从门外传进来。
栾溪同封华推门而出,却见塔内的其他住户也正推门向外张望,似是在寻找声音的源头。栾溪仔细辨认了下,声音应该是从塔后传来的。
她循声而去,却见塔后的广场中,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了一众妖修。抬头一看,却见一只丹鸟正立于神树的枝头,两喙一开一合,看来这歌声便是它所发出的。
封华见状惊讶道:“哎?凤凰?那不是那个…弗姒?”
栾溪点头,指向丹鸟的两翼,“应该就是她,你看,她应该是在用神树疗伤。”
丹鸟正栖息于神树的主叉之上,她双翼大展,将本应输送至枝叶上的银色微光全数吸至两翼之中,本有些暗淡的羽翎,正缓缓恢复着光彩。
栾溪突然听到了些猎猎作响的声音,回首望去,发现塔顶的三角小旗此刻竟随风飘舞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仔细感受了片刻,前两日的熏香虽有些淡了,但还是能闻到丝丝的甜香。复又掂量了下那枚作为门钥匙的白玉玦,沉沉的有些掂手,是正常的玉石没错。
栾溪心里有了些头绪,同封华传音道:“这棵树有古些怪,我们过去看看。”
他们好歹在此也算高修为群体,所过之处围观妖修均纷纷避让,很快便来到了神树之前。
这才发现,炽絮与泠虬也正在树下,仰头盯着疗伤的丹鸟出神。
炽絮倒是一如既往的满面和煦之色,只是泠虬此时却显得有些反常,他微微锁着眉,但并不是不耐烦的神情,而是很明显的有些,担心?
栾溪心道,难道他发现弗姒被她师父夺过舍,所以现在爱屋及乌,要开始上演爱上白月光替身的戏码了。
“哎呀,你们也来了。”炽絮终于发现了二人的身影,向二人招手。
“见过大君,城主,”栾溪微微躬身向二妖行礼,随即问道,“敢问神树上的可是…弗姒妹妹?”
“就是她,”炽絮微笑着点点头,“弗姒妹妹之前被夺舍,神魂受了些损伤,现下正用神树之力修补呢。”
栾溪满面惊叹:“神树竟还有如此奇效?”随即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纯白的枝干。
但指尖还未触及树皮,便被炽絮不着痕迹地将手揽了过来,“妹妹万万不可,这神树之力过于蛮横,妹妹怕是承受不住呢!”
栾溪有些疑惑,指了指树上的弗姒,问道:“可弗姒妹妹不也无事吗?”
炽絮轻笑一声,解释道:“弗姒妹妹是丹鸟一族,属朱雀后裔,有天生的血脉之力,而神树本就是梧桐的一支,所以她自然是可以栖息于上而不被其所伤。”
栾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可神树不是拥有化形之力吗,为何还能滋养神魂?”
炽絮却转过身去,语焉不详地应付道:“神树自是有它的玄妙之处。”
“大君说得是,”栾溪十分识趣的不再追问,“是我孤陋寡闻了。”
过了约摸两柱香的功夫,丹鸟的歌声渐渐平息下来,双翼也收回身侧,正闭目蹲坐于主杈之上,似是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而此时的神树之上,银色的光芒又恢复了流动,在阳光的映照下正熠熠生辉。身后的猎猎作响声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不用回头都知道,那小旗肯定又耷着一动不动了。
这所谓的神树,仿佛是一个总开关,正常运转时,这山中的种种都显得有些反常,而一旦被打断,则山中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这究竟是个什么套路,栾溪百思不得其解。
“诸位,”炽絮向围观的众妖微笑着,“弗姒大君还需静养几日,各位请回吧。”
栾溪正准备转身离开,可突然有一声慌张的求救闯入了她的识海,“姐姐,救救我!”
“弗姒?”栾溪有些疑惑,可为了不让炽絮他们起疑,她装作无事继续前行,只是步伐放慢了许多,“你不是在疗伤吗?”
“不是!根本不是!”弗姒的声音充满着绝望,“他们才不是要为我疗伤,而且要完全封住我的神魂,把我变成一个空壳!我现在动不了,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往我的脑子里钻,我应该撑不了太久了,姐姐,我求求你了,快救救我吧!”
栾溪心下一惊,原来他们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她还以为泠虬突然转了性,原来他只是在担心白流璎可能用的上的皮囊。
“你先不要着急,”栾溪尽量柔声安慰她,“他们可曾说过,需要你在树上待多久?”
“我……我记不太清了,”弗姒的声音带着哭腔,“好像是七天,不对,他们也说过三天,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好像已经忘掉很多事了。”
“没事没事,你放心,”栾溪心里大致盘算了下,给了她一个准话,“我今晚就来救你。”
待回到竹楼后,栾溪同封华将刚才与弗姒所说的重复了一遍。
封华闻言有些迟疑,问道:“可是阿溪,除了任务所需,咱们不是不能随便干涉小界内生灵的命运吗?”
栾溪有些诧异,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记得这些行为准则的时候,不过依旧坦然道:“当然是任务所需,救她只是顺手。”
是夜,月朗星稀,万籁俱寂,正是杀人越货,哦不,救死扶伤的好时候。
栾溪与封华藏身与镜像空间内,大摇大摆的来到了神树之前,仰头望去,丹鸟依旧看似沉静的卧在枝头,周身被月光渡上了一片冷光。
“弗姒?你还好吗?”栾溪试探地传音道。
“姐姐,你来了!”弗姒十分激动,“可是,可是我怎么看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