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大小狐狸
赵之谦听得一愣，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以为港人是多稀奇的，香港难道不是国家的一个行政区吗？
有些奇怪地走了过去，见到铁门外站着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其中一个子很高还很壮的见他走近，嚷嚷着：
“开门！赶紧开门！”
“两位！你们是干嘛的！”赵之谦慢悠悠地问，在接手守工地时，老吴、金总都有交代，不要让一般人进来，省得麻烦！毕竟好不容易把人迁走，谁又进来不走了，就麻烦了。
“你管我们干什么的！开门！”看清楚戴着帽子很高壮的是一老头，火气还不小。
“这里是工地，政府的工地，闲杂人不能进入。”
总算有点守工地的感觉了，赵之谦觉得自己说得很溜、很严肃。
“你……”
“张哥，我来！我来！”站在高壮老头旁的捂的严严实实的人开口了，普通话！腔调很怪的普通话！显然就是老头嘴里的香港人了，他拦了一下老头，把围在脸上只露出眼睛的围巾拿下了，很普通的中年人，笑着说：
“小兄弟，来，抽烟！我们只是想进去看一眼，不搞事的。”
说着费劲地从带一个勾勾商标的羽绒大衣兜里拿出一盒中华，隔着铁门递了一支给赵之谦。
赵之谦很自然地点上，守工地还有这福利，不过吐了两口烟之后，觉得不好再绷着脸了，微微一笑：
“不是不让你们进，主要是有规定，领导知道要扣钱的。”
“通融一下嘛！小兄弟，这里现在就你说了算！哈哈！我们进去不搞事的，我们只是到山丘上的道观看看，我是第一次回来，听老人讲了多少次，这里有个道观，想去替老人上柱香。”
“道观？”赵之谦心头一惊，做贼心虚啊！现在听到谁一提道观二字就紧张，赶紧吸烟掩饰了一下，然后故作茫然地说：
“没有道观呀！只是听说有个庙子，早没了！”
“怎么可能！这道观几年前我还领小孩去玩过，虽然没人照理，可道观的房子还在！开门！”戴帽老头火气真不小，说着踢了铁门一脚，‘哐’的一声，引得两只狗叫着扑了过来。
三人退了几步，老头紧紧拉住小孩，洪亮的声音盖住狗叫声：
“信不信？我叫人来把这铁门拆了，在我们张官村的地盘，你们还做主了。”
“去叫人来啊！看看我能不能把警察叫来。”赵之谦也火了，自己还有一大堆事要办，遇到这蛮横的人，不料理清楚，等自己去了省城，老高怎么应付得来，说着把电话拿了出来，作势要拨，警察叫不来，老金的电话总可以打吧！
铁门外的两人似乎没想到一个守工地的会有手机，老头愣了一下，中年人赶紧说道：
“小兄弟！小兄弟，来，抽烟，消消气，这么一点小事，别麻烦警察了，这样！我也理解兄弟的难处，我们进去走一圈，就是道观拆了，我也得去上柱香，拍两张照回去，让老人家看看，你就通融一下，来，接着烟！”
不顾狗叫，走上前来，把左手提的袋子展示了一下，的确有香火纸钱，还有相机，伸过来的手里捏着那包中华，还有烟下面红红的几张钱。
嚯！守工地还能有外水，赵之谦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看这两人的劲头，不去看看是不会罢休的，如果现在不让他们进去，等过两天又来，刚好自己去省城了，说不定老高被套几句话，就把什么都说出来，就糟了！还是让他们进去吧！就算有什么事自己也能忽悠过去。想清楚就装出一副很惊喜、贪心的样子，左右看看，接过了烟和钱，小心翼翼地说：
“哎呀！看你也是有孝心的人，那就让你们进来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只给你们一个小时，两点前必须出去，下午我们领导要来！”
“感谢！感谢！够了，时间够了，请你把狗拴一拴。”中年人笑得脸都皱起来，只是赵之谦根本没发现，那人眼底露出那么一丝的轻视：还挺会演！一个外地人年纪轻轻守什么工地，还有手机，真是怪。
赵之谦当然不知道自己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表演，却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把狗拴了起来，打开铁门，在中年人点头致谢，老头瞪了一眼之后，目送这三人慢慢走向小山丘，然后转身回门房吃饭去了。
等赵之谦吃了饭，搬个凳子坐在屋檐下，吸着中华烟，在冬日微微露出的阳光下，构想着明天到省城的事情时，远处走过来三个人，还挺快的！不过没了道观，上面的确没什么看头。
“小兄弟！很负责啊！也不休息一下。”远远的中年人就打起了招呼。
等到走进了，赵之谦看到两个大人身上都带着泥土的痕迹，还是挺心诚的，难道还跪了一会，再看膝盖位置却没有泥土的痕迹，心中不由一紧，这两人没跪，而是用手翻土堆找东西了，不对！
也不是赵之谦观察力强，而是道观的事一直压在心头，突然有人去道观，不得不留意啊！
“哎呀！真辛苦，张哥，我们在这坐一下，休息一会，唉！老喽！走几步就累了。小兄弟，我们坐一会没关系吧！”中年人嘴里问着，却很自然地坐在赵之谦旁的凳子上。
赵之谦知道时间才一点多，也不好再用职责、时间来撵人，真想给自己两耳光，早没看出名堂，还故作认真地定时间，现在不是给别人讲话的机会了吗？
“没事，坐！坐！老高，抬两个凳子出来。”
“天气真好，应该不会下雪了，真冷啊！我看小兄弟也不是本地人，还习惯吗？”
“习惯！”
“我就不习惯，还是南方好啊！不过南方看不到这些雪景，刚刚在山顶上往下看，壮观极了，白茫茫一片，真是：白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可惜就是上面的人文景观没了，真是可惜！”
见赵之谦没接话，中年人呵呵笑，扭头问道：“小丫，想喝水吗？”
“想。”
“小兄弟，不好意思，来时匆忙没带水，能不能给口水喝？”
“老高！倒三杯开水出来！”
“谢谢！老哥！小兄弟，来这儿多长时间了？”
“没多久！”
“小兄弟贵姓？我呢，姓何名德，相逢即有缘，能在北方遇到南方人，也是缘分。”
“姓赵！”赵之谦还真服了这位何德，这搭话的功夫真厉害，当然还是脸皮厚，自己都已经很冷淡了，可还是被人问出姓，可不得不说啊！别人一直笑脸相迎，而自己已经冷不住、绷不住了。
“哦！小赵，我托大叫你一声小赵，没得罪吧！是这样，我就想问一下，上面的道观什么时候拆的？我回去也好给老人家一个交代。我听张哥回忆，好像几个月前还在。”
开始了，还来亲情牌！看来是冲着道观来的，难道说他们知道金丝楠木的事情？不可能吧！不过也不好说，如果懂行的人一看，特别是在阳光强烈的时候，角度站对了，就算柱子上有黑黢黢的面层，也能看到隐隐的金丝。
“不知道啊！我也是才来不久。”赵之谦故作不耐烦的样子，把什么都推个一干二净。
“唉！可惜了，看来是得不到准确的消息了。说来，大陆这些古建筑真是多灾多难，先是战火，然后是破四旧，好不容易到这个平安盛世，又被拆毁。我听说我们港人一位很有名的演员，就在大陆买了很多的整栋古建筑运到香港，那些还不是各地拆迁运出去的。他这么一弄，带动了一股收购古建筑的风气，那些熬过各种天灾人祸的古建筑又要遭殃了，听说现在别说整栋的建筑结构，就是一些建筑构件都很值钱，只要年代久！”中年人喝了口水，说了一大通，然后扭头定定地看着赵之谦。
赵之谦被看得发毛，他不会是在山丘上发现了什么了，怎么这么看着自己，应该不会吧！东西收的很干净了，这么想着，一下子也没底气了，大年三十晚上太匆忙，又累，遗漏什么也正常。第二天上去又大雪覆盖，唉！这几天应该上去看看，一天到晚胡思乱想，把时间耽误了。
有些慌乱的赵之谦知道自己再冷漠，就更让人怀疑了，赶紧装出一副讲到钱就有兴趣的样子：
“什么？老房子都值钱，值多少钱？”
“嘿嘿！那要看什么房子了，像你们这场地里的破房子肯定不值钱，没工艺、没材料的。别说一栋老房子了，就是一些构件，但是如果材料贵重，也是值几十万的。”
“什么？几十万！”
尽管早在网上查过，知道贵重木材，特别是老料的价格，但是现在当面有人说起来，还是让赵之谦惊讶，这下的表情倒是没装了。
“当然，还是不差钱的，只要是名贵古木料，合适的话见货付款！”
中年人见赵之谦有了兴趣，更是说得更加夸张，现在的言语哪里还有代长辈访古的样子，老狐狸的尾巴还是不自觉地甩了一下。
赵之谦自然感觉得到眼前中年人言语的变化，心头一动，如小狐狸一般笑了一下：
“唉！我就说了，我就是做拆迁工程的，手上也不知拆了多少栋老房子，怎么就没遇到这种古建筑，要是遇到那么一根名贵木料做的大梁，我也不用来守工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