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天空之下，熙熙攘攘的人流涌进虎牢关中。方悦、许泰、李凯三将，分别率领着各自的所谓精锐，顾盼着徐徐向前。

置身在这寂静空灵的虎牢关瓮城当中，方悦们只觉是阴森以及诡异，纵然此刻是最是炎热的午后，亦无碍数千兵将俱是感到背脊隐约的发凉。

貌似森严的戒备，算是齐整的阵列，本该迅速通过之地，却因时刻提防可能出现的伏兵，花去太多的时间。

半晌，随着方悦、许泰、李凯麾下的六千余众，以及替他们殿后的刘备麾下两千精锐，尽数穿越过最是危险的地带，却不曾是看见哪怕半个人影之际，当先的三将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

“来人，速速挥旗示意奋武将军，虎牢关中暂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请他可以安心进关。”开路在前的方悦平复完心情，心中不由是自言自语嘀咕说：“果然，人都是被自己给吓死的。”

来自先锋的四面旗帜依次挥舞，中军的鼓点再度响起，奋武将军、破虏将军两部，便随着擂鼓之声踏进虎牢关中。

之后的时间当中，出现在联军先锋面前的是一地的狼藉，是一座座已经被人为破坏、拆毁的营房。

中军之前，骑着绝影的曹操顾盼空荡荡的废墟，眼神一阵游移，却是未能寻见半点埋伏的痕迹。如此难以置信，却是现实的情形，就算是曹操，都不由是在某刻怀疑，联军高层是否是想太多，是否是聪明反被聪明所误导。

“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暗自轻笑两声，曹操摇摇头驱散些许不合时宜的想法。他唤出亲族四将，发号施令道：“你们四人各自率领五百部曲，分别登城占据制高点。”

物类之起，必有所始，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抹除全部踪迹，然后凭空出现。是以只要能够占据制高点，通过俯瞰全貌带来的视野优势，无论什么魑魅魍魉都再难影遁。任何的伏击，也都难奏效。

“谨遵奋武将军将令。”曹仁四将异口同声答道，进而齐齐返身离开。虽是亲族，平素关系亦是亲密，但在军中，曹操要求他们只以官职相称。

轻轻颔首，目送曹仁等将分率部曲，分道离开。曹操眉宇之间，重新是略略蹙起，他暗自思忖道：“世人皆言，董卓者蛮夫也，却也不想想，若真是无智之人，又怎能击溃一众所谓的智者，独霸雒阳？

这位相国应当决计是不会愚蠢到，认为自己手中掌握着人质袁隗这枚棋子，就能逼迫本初就范，就能令本初领导的联军由始至终，都只能驻足关下不敢前进。

那么……”

纵然是眼见为实，然而对于曾经委身在董卓麾下，一度近距离与董卓频繁接触、交流的曹操而言。他仍旧是无法相信，董卓当真能蠢到抽离虎牢关的守军，将这座雄关变成一座空城。

“但如果反过来想呢？如果说，董卓当真抽离走虎牢关的守军的话……”曹操沉吟不语，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某刻丝丝的明悟浮现心间，道：“原因就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已经发生一件比联军占据虎牢关，进而虎视雒阳，还要严重的事情。”

想到这里，曹操的眉睫一颤，点点头像是明白什么：“能让董卓放弃前线的原因，就只能是后方的雒阳局势不稳。只是，万事万物，总该有个起源，雒阳局势会因为什么发生变故呢？”

仍旧骑着绝影的曹操，想着想着双手离开马缰，拇指与中指不由自主地按揉起两侧的太阳穴。少焉，曹操抬起头远远眺望雒阳的方向，再是回顾一眼虎牢关外，心头浮现上某种可能。

“能让雒阳一众既富且贵之徒感到不安，甚至心有戚戚以至蠢蠢欲动到董卓必须回去的地步。只能是袁隗…被害。”曹操捋了捋胡须，沿着这种可能继续揣测道：“最大的嫌疑者，当然是董卓。但在本初进攻虎牢关前杀害袁隗，显然是不智之举，因而不会是他。”

“或许是——”某个单薄的身影，不由是浮现眼前，曹操狐疑地暗暗念叨着：“他干的？”

曹操重新再是捋一遍思路，越想越是觉得可能。袁隗若死，势必难以长期隐瞒，当联军获悉此事时，倾尽全力进攻虎牢关就是必然的结果。

与此同时，袁隗之死势必将在雒阳，掀起一场轩然大波。靠着凉州军中其他的人，只怕是无法压制各方势力搅动的风云。是以，董卓必须回归雒阳坐镇。

也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解释董卓何以是火急火燎地离开，甚至是设下空城，故布疑阵。毕竟相较死守虎牢关，最终雒阳失火，进退失据。董卓优先选择雒阳，并非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似乎想通的曹操，抬眼审视已经登上城楼的曹仁等将，不由皱起眉头道：“真的有必要一个不留吗？以空城故弄玄虚，董卓就不觉得太过于冒险吗？”

……

就在曹操静静思忖眼前诡异状况的缘由之际，方悦、许秦、李凯三人麾下，业已是乱糟糟的一片。

“马蹄金！”

“这也有！”

“这里是绢！”

原本戒备地游走在废墟间的联军士兵，在某个人偶然间从废墟当中，捡起一枚马蹄金开始，愈来愈多的人都从废墟里，搜寻出各式各样的财物。

当士兵们意识到，眼前的废墟不再只是废墟，更是一座宝库。他们的眼眸中就只剩下狂热，全然将之前的畏惧之心，抛诸于九霄云外。

一哄而散的士兵们，再也顾不得主将先前的告诫，每一片废墟当中，都有着他们俯身搜寻财宝的身影。

“将军，是不是该杀些鸡儆儆猴，立威整肃风纪？”看着全然乱作一团的士兵，方悦的副将唐斌忧心忡忡地开口道：“这般散乱，只怕……”

“没什么可怕的。”方悦回顾唐斌，拍拍愁容满面的副将，莞尔一笑道：“他们离开故土，千里迢迢来此，说是讨伐国贼，其实还不是为自己，也为家人能有一口饭吃？我要是现在阻挡他们的财路，只怕是夜半都不敢闭眼呐。”

方悦说完，顾盼左右，瞧着跃跃欲试的亲卫，笑着挥挥手说：“你们也都去吧，多拣一些，回到河内好娶妻生子。”

“谢将军。”

只见一众亲卫谢罢，便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须臾投入进浩大的寻宝队伍当中。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莫名微笑的方悦，以及仍旧是觉得不妥的副将唐斌。

方悦其实明白，废墟当中出现财物这般诡异的状况，必然是有诈。但就像他说的，如果他此刻阻挠麾下将士的财路，只怕是将得罪所有的将士。就算之后当真出现意外，他们也不会感谢自己。

既然不能去堵，莫不如就放纵吧。

或许真出现意外时，麾下将士将伤亡惨重，但这又如何？这些所谓的精锐，也不过是刚刚募集的农夫罢，损失之后补齐便是。反倒是此番盆满钵满且幸存者，来日绝对会对他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这就足够。

左右作为佯攻集团的先锋，方悦本就已经做好麾下尽没的准备。

近似的事情，也同样发生在许泰，以及李凯两部的身上。当然若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李凯竟然是命令亲卫，公然地抢夺麾下士兵找出的财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