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晴朗好听，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阳光多了。
叶卷耳看着不明不白发笑的和尚，忍不住道：“笑屁呀？”
“笑你！”
叶卷耳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小短腿儿一用力，从凳子上跳下来，做出极其夸张的动作，还用手不停地扇来扇去：“你才是屁呢，你个臭屁精，熏死我了。”
“你是小屁孩。”
“臭屁精！呕呕呕！”叶卷耳一点也不服软，说一句怼一句，一句也不少说。
这小姑娘以后，走到哪都吃不了亏。
“行了行了，要吐就出去吐，别弄脏了我这屋。”玄心摆摆手，指着门外。
“这是我家，要出去你出去，我还怕你把所有人都熏死了呢。”
想想也是，毕竟也算是寄人篱下了。
玄心眨巴眨巴眼睛，长长吸了一口气。
此时已到了深夜，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窗外也见不到万家灯火，远方一片漆黑，偶尔有一两家烛光，忽明忽暗，不知是哪家的学子在挑灯夜读。
叶卷耳吵得声音越来越大，玄心开始担心她把所有人都吵起来。在玄心的印象里，吴悠是最喜欢睡觉的，谁要是不让他睡好了，他能搅得所有人都鸡犬不宁。
一想到这一点，玄心赶紧对叶卷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把炮子吵醒了。”
叶卷耳也知道吴悠的习惯，虽然还是不太高兴，有些不情愿的样子，还是渐渐收了声。她凑到玄心身边去，用说悄悄话的音调小声道：“我们小点声嗷。”
玄心也学着她的样子，做贼一般轻声道：“嗯哪，悄咪咪的。”
“悄咪咪的。”叶卷耳学着玄心的话，嘿嘿一笑。
小孩子变脸就是快，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的。
玄心放下手中的针线，把叶卷耳的小凳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小声道：“你坐下吧，我好好给你讲个故事。”
“好——哒——”她慢慢爬上小凳子，基本上没发出任何声响。
玄心见她坐稳了，手上的活又开始了，一边做衣服一边讲故事：“就说呀，小男孩一般都梦想着当个大侠什么的，尤其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时候，基本上没一个小子的理想，都是能够遇到一个隐世的高手呀，或者拿到一本武林秘籍，然后遇到好多好多的事，总之就是成为一个厉害的人，走到哪都受人尊敬。”
“嗷！”叶卷耳听话的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书上一般都是这么写的。”
她像模像样的掰了掰手指头：“书里戏里的可多了，有不少人跳崖不死，然后遇到个山洞啊；遇到个被困在下面的老头呀；或者是捡到一本，失传多年的武林秘籍。”
“哈哈哈——”玄心听着叶卷耳讲的认真，忍不住笑了：“对呀，一般他们都是这么编的。但是我们小时候傻呀，编的东西就相信。我也想过哪一天，一不小心遇到个老头，或者快死的人，然后一救他，就能把几十年上百年的内功全都传给我，然后一不小心走上人生巅峰呢。”
叶卷耳蔑视他一眼：“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是啊，我走了这么多年，也没遇到那个人，要想变成大侠，还是老老实实练武比较来的实际。”
“嗷——”叶卷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奇的问道：“那你练成了么？”
“练成了呀。”玄心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嘴炮嘛，学了这么多年，可不能输。”
“切。”
还以为能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呢，叶卷耳明显失去了兴趣。一下子冷了场，玄心的单口相声都快讲不下去了。
“别这样，给点面子呀。虽然我不行，但是我今天要给你讲的这个主角他行啊。”
一听这个，叶卷耳还算稍稍提起了一点兴致，歪着小脑袋问道：“他是谁呀？”
“是大侠。”
玄心回答得很认真，仿佛这就是他对人最高的评价。
一下子变得这么严肃，叶卷耳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对于大侠这个称呼，并不算是非常了解。总觉得她理解的，和玄心理解的，不在同一个位置上。
虽然感触不深，也不影响她听故事。还是睁着好奇的双眼，等着玄心把故事往下讲。
“那这个大侠，都干啥了呀？”
“嗯……他也没干什么。”玄心顿了顿道：“就是每日勤修练武，寒来暑往从不犯懒，每一个少年都做着武侠梦，他也做着他自己的武侠梦呗。只不过他把这个梦，付诸实际罢了。”
叶卷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也想当大侠么？”
“以前想。”玄心的目光慢慢从手中的针线上移开，顺着窗户看向外面的月亮。今夜并非满月，半圆不圆。但是月儿很亮，这样就衬得周围的星星暗下来，尤其是靠近月亮的那一些，暗淡的几乎要消失了。
和尚望着窗外的夜幕，慢慢道：“可是现在不想了。”
“为啥呀？”叶卷耳不理解，她只觉得和尚说话怪怪的，一会儿想一会儿不想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在她这个年纪，对悲凉还不是很了解，只是感觉，说出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玄心看起来有点可怜。是属于成年人的可怜，却又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因为老了呗。”玄心对她笑笑，目光从星空中收了回来，默默地继续手上的活。他这个裁缝一点都不称职，哪里比得上成衣？
虽然叶卷耳心里知道，那天的胖叔叔，比他们更需要钱，从内心的正义角度来讲，把钱给人家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小裙子，还有现在吭吭唧唧缝衣服的玄心，又忽然觉得，还是有钱好。
有钱就不需要自己做衣服了，有钱就可以买到心仪的小裙子了。
她甩了甩小脑袋，仿佛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然后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乖巧的对和尚道：“没事，其实……你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