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防备的男人摔了个大马趴，脸着地。
“歪！你懂什么！”吴悠立马爬起来，扭着头向女孩喊道：“这是大侠，是大侠！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你算哪门子的大侠？带个破帽子，整一身黑衣服你就大侠了？”
“不。”男子双目如炬，认真的说：“侠，就是侠肝义胆，这个精髓就在于蒙着面，做好事不留名。哎呀，你个小孩牙子你还不懂。”
“不懂个屁呀。”小女孩毫不示弱：“别做梦了，洗洗睡吧。”
“哼哼，你看看这就是小丫头和成年人的区别。”男人整理好着装，骄傲的轻咳两声：“只要有心，人人都是大侠咯。”
话语间刚好吹起一阵小风，吹落新鲜竹叶，自男人身边飘过。
君子，竹有节。
对孩子而言，最不想听的就是乏味的教育，叶卷耳扁扁嘴自觉无趣的走开了。主厅开着窗户，一位妙龄少女隔窗而望，不觉，陷入沉思。
“大姐姐大姐姐！”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哒哒的跑过来，挥着小手惊到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啊。”李青依笑着问道：“怎么啦？”
女孩仰着头，站在窗外，傻兮兮的笑了：“嘿嘿……大姐姐你是不是看上糟老头子了？”
谁？
或许在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眼里，二十一的男人年纪是大了点，但对于李青依而言，实在无法将这个青年和糟老头划等号。当女孩问她的时候，一瞬间有点茫然。
“哇！大姐姐不说话，这是真的咯？”
“啊？哦不是，你想太多啦。”
女孩双手托着自己的脸蛋，苦恼的咬着嘴唇，嘴中喃喃的问道：“那你们成亲以后会要小孩么？那卷卷去哪呀？”
“不对不对，我们不会成亲的。”
“哇！会不会不要卷卷！呜呜……”
唉，跟小孩沟通真是太困难了。
李青依无奈的从屋里走出来，低下身子抱起小女孩：“不会的。”
“不会扔了卷卷？”
“不会，因为我们是不会成亲的，就是说，我们不会在一起。”
“嗷。”这么一会儿功夫，小脸都憋红了，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奶声奶气的问道：“那，大姐姐是喜欢昨天那个哥哥咯，你们会成亲嘛？”
“唉。”少女忽然觉得有点心累：“这个应该也是不会的。”
“因为他长得丑么？”
说到某些话题的时候，熊孩子的兴致永远那么高。
“也不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耐心的解释道：“大姐姐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但是这个和外貌无关，只要心好就可以了。”
“哦哦，你说过那个哥哥是好人咯？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竹林边站着的吴悠漫不经心的瞎打量，一会儿摸摸竹笋，一会儿抠抠墙皮，眼角的余光却偷偷往这边瞧。
“是呀，他是个好人。不过有些时候也会有相处的不是很融洽吧，方方面面，虽然他是很孝顺，也挺容易冲动的。前一阵就因为一点小矛盾，和另一个衙役打起来了。总之不算大姐姐喜欢的类型吧，而且姐姐目前还不想谈这个问题。”
“哦哦。”叶卷耳听的很认真，恨不得找张小纸条记下来。
这时到处闲逛的吴悠，不知道什么时候逛过来了，脑袋不老实的左看右看，轻飘飘的挖苦道：“女孩子的花季很短暂的哦，一不小心就过去了。”
好死不死的戳人痛处，嘴上还没个把门的。
李青依冷冷一笑：“我觉得某些人还没受够苦，只打一巴掌，是不是左右脸不平衡啊？”
吴悠下意识的摸摸脸：“不不不，我觉得现在就很好，肿的高度也适合。”
“我看你还欠点教训。”
“哪有哪有。”男人嘿嘿的笑着，话语一转：“我可不想再挨揍了，上回被那个老大哥打得……倒是长记性了，他总跟人打架么？”
李青依摸着叶卷耳的小脸蛋，轻声语：“你……真的很感兴趣嘛。”
轻飘飘的语气很有重量，一下子压在吴悠心口，他不好意思的笑笑：“你防备心也太大了，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不唠就不唠呗，毕竟总有些不能说的秘密啊。”
“什么秘密啊，这才不是。”
男人看起来一脸不想听的样子，左顾右盼的看看花草，闲的伸出罪恶的爪子，戳了戳叶卷耳的脸。
引来后者的瞪视。
“除了秘密，有什么不可说的呢？”男人斜眼看了看李青依，隔着叶卷耳。小姑娘疑惑的也看过去，大大的眼睛满是天真，好奇的看着少女。
刚好和女子的目光对上。
漂亮的大眼睛一转，小胖爪抓上李青依的手，笑嘻嘻的说：“大姐姐大姐姐，你偷偷告诉卷卷，卷卷保证，绝不跟那个秃驴说。”
“谁是秃驴啊！”
“秃驴闭嘴，秃子是没有人权的。”
“我这是真头发！”
吴悠气的抓着头发，用力抻了抻，又黑又直，发质还不错，虽然每天都由于某种外界力量脱发，依然很浓密。
“哼，别狡辩了，你的本质就是秃驴大和尚，卷卷已经看穿了。”
“你个小孩牙子看穿个屁啊，你唯一的技能就是吃。”
“你唯一的技能，就是亮出脑门，照亮账房先生的账本！”
……
一言不合又开吵，一大一小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一个比一个能说，原本是吴悠和李青依把叶卷耳夹在中间，不知不觉李青依已经被他俩包围了，永无止境的聒噪从左右耳涌进。
实在是忍无可忍。
“别吵啦！！！”少女宛如河东狮吼，瞬间没人敢吱声了。
“我就在这说，你们听完了赶紧回家！想听睡前故事就回家找娘说去，我还是很忙的，没时间照顾小孩。”
叶卷耳一听眼眶就红了，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望着少女，好像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
李青依叹了口气拍拍女孩的头，轻柔的安慰道：“我说的不是卷卷，大姐姐最喜欢卷卷了。”
“你不喜欢小孩子，你不喜欢卷卷……”眼泪越聚越多，银豆豆霎时滚落，留下一溜水痕。
“不是不是。”少女轻轻帮女孩擦掉眼泪：“大姐姐说的是我身后的巨婴。”
“嗷。”女孩一听就破涕为笑了，鼻头红红的看起来有些滑稽，三两下擦掉脸上的泪珠。
巨婴难得没反驳，连句话都没说。
一副狗狗眼无声的凝望着，并没有人理他。
“周宝呢，在衙门干了很久了，唯一关系不错的，也就是跟我。他这个人不善言表，但是心很好。前一阵的确是跟人打起来过，具体原因我不清楚，好像另一个人不守规矩，值岗期间不见人影，似乎还见了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这个原因打起来，只要上报自然有人收拾他。”
“那……另一个衙役现在还在……咳，伤的怎么样啊？是不能任职了么？”吴悠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不清楚啊，后来他把周宝还举报了，说周宝是复国党，巡抚刚要调查的时候，他就失踪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我跟他接触的也不算多，他人也不错吧，这件事还在调查中，他很有可能是个……这就不是睡前故事的范围了，小朋友们该回家啦。”
话没说完就开始撵人，吴悠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装模作样的拉着叶卷耳的手：“回家吧，再不走大姐姐就生气了。”
“嗷……”女孩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老实的任由男人牵着慢慢走，一步三回头：“大姐姐我们走了嗷，真的走了嗷……”
目送着二人离开自己的小院，李青依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叹息又像是累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的去关门。
慢悠悠的走进屋，收拾了用过的药，转身去了西边的耳房。
刚出大门，叶卷耳就甩开了吴悠的手，一脸嫌弃的往衣服上蹭蹭：“恶心死了恶心死了，你快离我远点。”
三两步和男人拉开距离，小手一背，迈着小方步往前走，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带着竹帽的迷之大侠。
“拉倒吧，牵着小屁孩的手才恶心呢，破坏了我大侠的形象。”吴悠给自己正了正小草帽，顺顺下摆的轻纱，对这身装扮很是满意。
叶卷耳呵呵一笑，讽刺道：“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往江边一站那就是标准的卖鱼郎。”
“总比你看起来就好吃懒做强。”
“哼哼，我这是看起来就像个有教养的大小姐。”
“拉倒吧，最多是小姐的脑子，穷人的命，活在想象里。”男人说着指了指叶卷耳的脑袋，故意换上同情的眼神，看得叶卷耳想揍他。
女孩一生气，一扭头，走得更远了。
无论男人怎么追都差的挺远，走快了，叶卷耳就直接跑起来；走慢了，她也慢下来，晃来晃去的不走直线。
倔强的保持着并不存在的空气墙。
两个不同画风，却相同气质的人一前一后，保持着大约二十尺的距离。
这对奇怪的组合，大摇大摆的在扬州街道走过，引来不少侧目。好在这次巡街的捕快也只是多看了两眼，没把男人当成人贩子抓起来。
快到家门口了，吴悠开口叫住了正要进屋的叶卷耳：“哎，等等等等，你这小孩咋这么耿直呢？”
“啊？干嘛呀？”
“说回家就回家呀，这大白天的，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你等大魔王咬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