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走出医学院的大门，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仰天长叹。
胡杨林回到秦关月家，在沙发上躺了半天，看见陈列柜上的酒，拿一瓶茅台，慢慢喝着，默默地想心事。眼前都是梅朵……
半瓶子酒喝下，胡杨林猛然跳起来，疯子一般满屋子乱跑，找到笔和纸，飞快地写起来。
标题是：《荒漠里的梅朵儿》……
胡杨林奋笔疾书到天光大亮，仔细看了一遍，开始抄写。
一切完毕，已经是中午。他急匆匆下楼，来到附近的邮电所，买了信封，写了地址，投进邮箱，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软了，瘫软在台阶上。
过了好一阵，胡杨林才摇摇晃晃站起来，回到秦关月家倒头便睡。
胡杨林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一动，便浑身冒虚汗。
胡杨林这才想起，好久没吃饭了。他哆嗦着爬起来，简单地洗把脸，摇摇晃晃下楼，来到附近的新华饭店，要了一大碗粉汤饺子。
一碗粉荡饺子下肚，胡杨林已经大汗淋淋，但人却精神起来。
胡杨林听到外面锣鼓喧天、鞭炮轰鸣。走出来一看，是隔壁一家开张典礼。
过去一看，大条幅上写着：新华商贸公司开业典礼十个大字。下面还有个副标题，写道：诚聘英才加盟，共图洪伟大业。
胡杨林迷惑不解，上前问一个工作人员：“同志，这开业典礼，怎么还招兵买马？真够新鲜的。这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说说吗？”
工作人员是个年青姑娘，她上下打量胡杨林，笑逐颜开：“新鲜吗？看你像个英才，咋问这么傻的问题？现在国家让个人和集体，开办公司了。我们新华公司是几个人合伙办的。现在急需各种英才，来共同创业。()明白了吧？你是不是有意加盟？我带你见董事长去吧？”
胡杨林跟随这个姑娘来到新华公司董事长办公室，见到黄东海董事长。
黄东海五十来岁，方面大耳，目光如炬。虽然西装革履，但胡杨林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干部出身的人。
黄东海热情洋溢地招呼胡杨林坐下，亲自递上香烟，并亲自为胡杨林点上，然后坐下，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问：“贵姓？过去从事什么职业？”
胡杨林不卑不亢地笑道：“免贵姓胡，胡杨林。下过乡当过农民，参加工作后上了夜大，学经营管理。最近在倒腾小买卖。”
黄东海的眼睛越发明亮，欢笑道：“你是学经营管理的？这可太好了！我们正缺少这方面的人才。最近都在倒腾什么买卖？”
胡杨林苦笑：“先是倒腾服装、后倒腾羊绒，都被没收了。”
“不像话！”黄东海拍桌子，吼叫：“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抓投机倒把？！这是破坏改革开放！谁没收的？我替你要去！”
胡杨林淡笑：“乌山市副市长的老婆，乌山市乌山区税务局长李凤琴。”
黄东海一愣，讪笑道：“乌山的头头，还真说不上话。这样，回头我托人帮你问问。哎，你倒的羊绒，是哪的？还能不能搞到？”
胡杨林笑道：“内蒙的。有铁哥们在牧区，只要有钱，没问题。”
黄东海一拍桌子，大笑道：“哈哈，小胡，不瞒你说，咱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我现在最缺少的，就是能干的人。胡杨林，你要有意，就屈尊任个副总经理。工资每月四百，外加提成，年底有奖金。来我们公司吧？！”
胡杨林一愣，傻笑道：“工资四百，赶上周总理了。我没听错吧？”
黄东海大手一挥，气昂昂地说：“这算个屁！等公司干大了，我让你们都成百万富翁！干不干？要干，现在就让人给你布置办公室。”
胡杨林哂笑道：“这么简单？你就不怕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黄东海大笑道：“哈哈，胡副总经理，实话告诉你。我老黄搞了半辈子干部工作，是龙是虫，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不是池中物，我还怕我这个小庙，请不来你这个大神呢。现在是改革年代，一切从快。同意了，就走马上任！”
胡杨林思忖一下说：“黄董事长，能不能让我先了解了解贵公司的底细？另外，我想见见贵公司总经理，了解一下他的经营理念。”
啪，黄东海一拍桌子，吓胡杨林一跳.黄东海哈哈大笑：“咋样，我说你不是凡夫俗子吧！这下露出真面目了吧？就冲你这几句话，我就没有看错。王总经理在隔壁。我把他叫过来，你们好好谈谈。”
黄东海大步流星出去，叫进一个人来。胡杨林先是一愣，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嚷嚷：“师傅，怎么是你老人家在这装神弄鬼？”
来人是胡杨林在收审站里拜的师傅王老汉。王老汉欢喜地问道：“小胡，怎么是你？你怎么跑这应聘来了？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胡杨林笑道：“没想应聘。在外面看热闹，被一个小姑娘拉进来。”
黄东海呵呵笑问：“怎么，王总，小胡，你们是师徒？这可真是太巧了！”
王老汉摆手笑道：“嘛师徒。在乌山收审站认识的，小胡拿我开心的。”
胡杨林正色道：“师傅，可不能这么说。那一阵子，我跟您学的东西，比我活这二十多年学的都多。与君一牢话，胜读十年书啊！”
“好！”黄东海一拍桌子，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原来是有帅无将，现在鞍马齐全。可以大展洪图。来人，去隔壁饭店叫菜。叫他们最好的菜！我要和王总经理和胡副总经理，一醉方休！”
进来一个人，笑道：“董事长，咱们不是在隔壁饭店订酒席了嘛。眼看快十二点了，您请的各路头头脑脑们，都该来了，还叫菜干什么？”
黄东海一拍脑门，笑道：“我真是乐糊涂了！今天咱们开业大吉。请了不少牛鬼蛇神，都答应中午下班来。那就等会一块过去。不过，我得了一员大将，怎么也得先庆祝一下。来，咱们先干三杯！”
黄东海回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茅台酒。胡杨林却见王老汉冲他用力使眼色，摇头。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站起来阻止说：“黄董事长，承蒙您厚爱！可我还没想好，这酒，还是等我下定决心再喝吧。”
黄东海愣了一下，笑道：“好，听你的。可中午的开业酒，你得喝。”
“成！”胡杨林答应道：“这会我先跟我师傅去他那边聊聊。”
胡杨林同王老汉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王老汉把门关上，同胡杨林坐在沙发上，相互打量。
胡杨林发现，王老汉再也不是王老汉了，破工作服换成西装革履，乱蓬蓬的头发，梳理成大背头，举手投足，俨然一副大人物的派头。骨子里的东西，冲破多年的束缚，迸发出来。虽然不是神采飞扬，却神态自若，胸有成竹。
王总经理斟词酌句地笑问：“小胡，你准备在这长干还是积累经验？”
胡杨林一愣，挠着脑袋笑答：“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王总经理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小胡，你既然尊称我一声师傅，我就得说几句师傅应该说的话。你要准备在这打短工，积累经验，我啥话都不说了。你要准备当长工，我劝你趁早打道回府。”
“为什么？”胡杨林迷惑不解。
王总经理真诚地说：“小胡啊，你不是凡品，给别人做一辈子嫁衣，就糟蹋了。你要想走这条路，就应该自立为王，打出一片属于你自己的天地！”
胡杨林心一动，思忖道：“可是师傅，我现在一无所有，还欠了几万元的债。我连债务都不知道怎么还，拿什么去打天下？”
王总经理压低声音：“你以为这里就什么都有了？我实话告诉你，这里除去公章、钢印是真的，其它的都是空架子。说好听的，这叫借鸡下蛋，说不好听的，就是空手套白狼。既然是帮助别人玩空手道，你为什么不自己玩？黄东海人不错，也会笼络人。但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生意人，不会有真正的发展。我老了，跟着混个吃喝玩乐，也就知足了。你不一样，你有能力打出一片江山，为什么不自己干？”
胡杨林的心里一热，眼前一亮，心灵豁然开了一扇窗户。默默地思索起来。
“小胡啊，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回头慢慢想吧。”王总经理站起来笑道：“现在，咱们去赴宴，招待各路牛鬼蛇神。记住，到那，少说多听。”
新华公司的开业典礼宴会没完，胡杨林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干！
于是，胡杨林向黄东海告辞说：“黄董事长，感谢您的厚爱！可我现在，身背几万块的债务，又是个公安捉拿的包庇犯。我得先将这两件事处理好，才能考虑加盟的事。眼下，只能辜负您的好意。”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了。”黄东海十分遗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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