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孙悟也不知道要继续说些什么。

安慰吗？

不需要，费先生没那个闲心接受别人施舍的同情，若他真陷入了某种脆弱的境地，那也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他在乎的、想要的，只有那一个人。

至少现在只有那个人能抚慰他。

孙悟抬头，看着仿若近在咫尺的天花板，脑海中的某些片段似乎顺着视线投射在了上边儿。

顷刻间，天花板仿佛化身成了简陋的投影屏，他凭借主观的臆想，将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都填补了上去。

那些泛黄的记忆，带着时光的味道。

欢笑也好，眼泪也好，希冀也好，绝望也好，都是那个时代存在过的证明。

可是……

到如今，人都走了一大半了。

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选择放弃，从而转行去从事了其他工作。

留下来的，不过寥寥几人，就算有新鲜的血液注入，那也是改头换面的新一代了。

那段过往……

“费先生，我知道我这种想法不太合适，但是……”孙悟用力瞪大眼，仿佛想要把某些东西看得更真切一些，“我很想找回曾经的战友……我也挣扎过，很多次我都逼自己压回这种想法，但我……”

“信仰是吧？”费宇轻声道。

孙悟突然不说话了。

“你现在带的人……”费宇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后半句，“除了林默，都是后来的，他们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他们只是单纯觉得你是一位钻研有机的前辈。”

孙悟叹了口气，又用力抹了一把脸：“这不怪他们，日常生活还是得继续，有机所也得照旧运转，有老人离开，就得让新人补位，这是自然规律，我不排斥，我只是……”

“只是会寂.寞。”费宇从包里掏出一包烟，又抽出一根递给他，“因为少了有共同语言的人。”

孙悟愣了愣，接过烟，但他没有直接放进嘴里，而是在手里来回地揉搓。

“这很正常。”费宇向后靠了靠，眼神跟着吞吐的烟雾迷离了起来，“我那边也没几个人，当时的我也不过是个没有能力的小辈，有几个人会为我留下？”

“就连我待的那个地方。”费宇说道，“最初都是靠关系进去的。”

“嗯。”孙悟应了声，又抬眸看向他，“很怀念吧？与林默一起学量子的时光。”

费宇停顿了下，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哪有什么怀不怀念，怀念、回忆、想念，都是茹毛饮血的怪物。”

他抖了抖烟灰，湛蓝的眸子似乎起了一丝雾：“我怕了。”

孙悟没回应，以表默认。

确实。

费先生这回答，他多少能理解。

想来也是，费先生当时的处境……也并未比林默好多少，只是说，安全得到了保障罢了。

然而该失去的也都差不多失去了。

“老孙。”

“嗯？”

“我见到白铭了。”

孙悟一怔，双眸无声地瞪大。

他似乎有些激动，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以至于脸部的肌肉都抽搐了起来。

“你是说……”

“没错，白铭。”费宇重述了一遍，“本来已经不存在的白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