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微亮,大道殿前钟声响过五遍,钟声惊动灵山派五宗弟子。
五声钟响,是召集灵山派五位宗主之意,不需弟子前往。
不过灵山派弟子都知道,派中大事,若非紧急,一般都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五宗聚会时商议。
如今鸣钟召集五位宗主聚会,显是灵山派有要事相商,至于是何等要事,弟子们心中各自猜测不定。
几位宗主却早已知道这五声钟响所为何事。
李道渊,彻夜未眠。
李从敏跟随李道恒等人反上凌云峰的事,李道渊早已知晓。
他心中悔恨,平素对女儿疏于管教,什么事都由着她的性子,终于酿成今日局面。
他又想起了妻子九媚,虽仅做了一年夫妻,他们却感情至深。
至今他仍不明白,妻子九媚为何无故离开灵山,连个字简都没写,仅留下了那根如意绳。
李道渊心里埋怨,九媚呀九媚,你这心可够狠的,要是从敏打小有母亲管着,也不会成了今天这样子。
他心里又埋怨起李道恒和万卷老人,你们两个都是经验丰富的长者,千百年来什么事情没遇到过,怎么会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还牵连到孩子们。
最后,他想到了李道玄。
对于这位掌门师兄,李道渊向来敬重。只是他也察觉,自师傅闭关不知所踪后,李道玄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先是封印了女娲殿,后又不知为何与二师兄李道善的关系变得微妙,几百年来,只是让二师兄负责管理灵山派的杂役,灵山的其它事务似与二师兄再无关系,连收徒这种大事,二师兄也每次都受到排挤,以致善字门下弟子鲜有出众者。如今又与李道恒师姐把关系闹僵,还惹恼了灵山的文圣人万卷老人。要说万卷老人和妖族同党,恐怕灵山没几个人会相信。
胡思乱想间,不觉已晨光熹微。
很快大道钟响,他静静听着,钟声响过五下停止。他翻身下地,略做梳洗,便一脸疲惫的往大道殿而来。
大道殿内灯火通明。
灵山派各位宗主已经到齐,只有李道恒的座位空着,这让旁边的李道渊感到有些不适应。
李道玄看了众人一眼,道:“昨日灵山派发生之事,想必你们都听说了。有什么意见不妨说说,我们一起拿个主意。”
“与妖族同流,反对师门,不服戒律堂惩戒,哪一条都不容饶恕,还有什么可商量的,我愿带领本门弟子,杀往凌云峰,依门规惩办那些妄为之人。”李道贤站起身来,说话时额头青筋暴露,吼声直传出大道殿外。
李道玄点头道:“道贤师弟说的在理,不过万卷老人布下的万灵万仙阵,不是那么容易闯的。如果强攻凌云峰,难免使灵山生灵涂炭,我派损伤亦不会小,这只可做最后一步打算。”
李道渊马上说道:“掌门师兄为灵山生灵着想,此种慈悲之心天地可鉴,日后灵山众生灵也会感念师兄仁慈。况道恒师姐的为人,我等众人皆知,绝不会是妖族一流。万卷老人在灵山素有圣德之名,更不会庇护妖族。望掌门明察。”
李道渊这番话也不无道理,不过在李道玄听来却觉刺耳。李道恒和项长老去杀程千锭,是奉了他的法旨。李道渊分明是在暗示程千锭不是妖邪之流,变相指责他的不是。
李道玄剑眉一挑,对李道善说道:“道善师弟,说说你的看法?”
李道善道:“我,我今日刚知道这件事,具体情形不甚明了。此种大事,一切听掌门师兄明断便是。”
李道玄早已知道程千锭的功法便是李道善所授,又想起当时让程千锭去看管女娲殿,也是李道善的主意,心中对李道善又添了几分芥蒂。话说他与李道善关系的疏远,起因于李道善功法的突进。若是李道善还是初入师门时那个资质平庸的胖汉,他不但不会疏远李道善,还会处处关心于他。
李道玄看着李道善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厌恶的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他回顾着三位师弟刚才说过的话,思索着跟凌云峰的事该怎么解决才好。
正在这时,大道殿内走进一人,正是项长老。
“参见掌门!”项长老施礼道。
“项长老,你来的正好,昨日的事你亲身参加,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最了解,你倒说说你的看法。”李道玄清楚的认识到,目前算上自己在座的四人,只有李道贤站在他这边,自己还需要更多的支持,因此对项长老的到来很是高兴。
项长老不请自到,路上还觉惶惶,见掌门态度,心中暗喜,正给了他说和的机会,“本来我们六位长老对灵山派事务只是相帮,从不参加决断,既然掌门问起,我便破例说说我的看法。”
项长老略一停顿,心里有了一番说辞。“以我灵山派的实力,攻下小小的凌云峰不在话下。不过掌门请想,万卷老人与创派祖师泥沙道人素有交情,且在灵山一带颇有根基,若真的与万卷老人反目,必定影响我派在灵山的威望。另外,李道恒宗主是祖师的爱徒,若真的抓回,掌门要作何处置,以‘反叛师门’论处?我想掌门宅心仁厚,定会念及与李道恒宗主数百年师兄妹的情谊。但是若真的动了干戈,最后倒落得不好收拾。还有,杜芊芊、秦大倧、李从敏都是我灵山派青年弟子中的佼佼者,刚刚在青蓝斗法大会上显露过本事,是我众灵山派弟子心中的榜样,若被处置,定会伤了灵山派年轻弟子的进取之心。李从敏更是渊宗主的爱女……”
项长老看了李道玄和众位宗主一眼,接着道:“望掌门和众位宗主三思!”
李道玄低头不语。
李道善也频频点头。
李道渊听了项长老的话,心中充满感激。
只有李道贤心中不忿,怒视着项长老,暗自埋怨他尽是在讲人情,却没把戒律堂的派规放在眼里。
大道殿安静片刻,李道玄抬起头来,道:“项长老言之有理。不过此事也不能轻易作罢。我且提出几个条件,若万卷老人和道恒师妹他们能答应,我便不再计较。你们看如何?”
项长老道:“掌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我既参与了此事,便要把此事做个周全,愿意当说和之人,亲往凌云峰一趟。”
李道玄道:“外人皆认为万卷老人是我灵山派中之人,实则他虽为我派近邻,却并不属我派中人,数百年来与灵山派的关系模糊不清。从壮大灵山派角度考虑,我欲把万卷老人连同他的凌云峰并入我派,你们看如何?”
众人听闻,俱都点头,不过心中却想,此事未必能成。
李道玄接着说道:“道恒师妹保护派中年轻弟子心切,年轻弟子缺乏历练,难辨是非,若肯低头认错,此事便不做计较。只是程千锭和洪荒辟络兽妖邪之名已定,我也派项长老去查过程千锭和洪荒辟络兽底细,俱是来历不明之徒。依我之意,仍需诛之以防后患。”
项长老闻言,知道若依了李道玄,说和之事定难成功,便躬身施礼道:“掌门所言极是,不过如今万卷老人和道恒宗主等人庇护程千锭和洪荒辟络兽之心甚为坚决,那几个年轻弟子又不辨是非,也站在他们一边。我看若要万卷老人归于我派,便先依了他们,放过程千锭和洪荒辟络兽,以后再从长计议。”
李道贤忍无可忍,额头青筋突起,显是暴怒至极,道:“如此一来,我派颜面何在,若传到外界,我派连妖邪也不处置,还做哪门子太行剑仙门派的领袖?”
项长老对李道贤一拱手,道“贤宗主息怒。我看不如先让万卷老人把程千锭和洪荒辟络兽收入凌云峰一宗,让万卷老人出面说明,程千锭和洪荒辟络兽已改邪归正。这样一来,我们兼并凌云峰时,程千锭和洪荒辟络兽已不再是妖邪,而是凌云峰的弟子。我们不计前嫌放过他们,不但不会丢了面子,反倒显得大度。”
项长老本就巧舌善辨,若不是这些年被蚀骨丹之毒困扰低调许多,早就已成为灵山派的智囊人物。
他的这番话显是打动了在座众人。毕竟众人在灵山安养数百年,早已习惯了风平浪静的日子,谁也不想大动干戈。
最后李道玄决定,派项长老前往凌云峰说和此事。不过他再三嘱咐,商定之事绝不再作让步。项长老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