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久未路面的老三出现在密室中,旁边还有一位倒地抽搐的男子。
正是丞相之子赵景。
晏云州对赵景还活着并不惊讶,倒是为赵景如何刀口逃生以及老三迟迟不归之事表示费解。
老三解释道:“王爷,那群黑衣人伤了老四掳走王妃,属下追踪至丞相府,发现他们已经在赵景的卧房内伪造了杀人现场,而真正的赵景趴在门缝正巧看到这一幕,吓得直哆嗦,属下遂将其敲晕隐在暗处等待他们离去后,再救王妃,谁曾想……”
“谁曾想他们当中有一人发现了你,并追踪了你们几天几夜。”
那人正是四皇子府的侍卫凌云。
“属下带着药隐发作的赵景,难以甩开他们,而且除了那天的带头黑衣人追踪我们之外,还有另外一群人追踪我们,属下恐他们对赵景不利,因此费劲甩开他们之后才来王府,却错过了救助王妃的最佳时机,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但那替死鬼是谁?”
“这个问题属下也问过赵景,他说丞相对于他与四皇子越走越近表示不满,但四皇子手里要他需要的药物,因此,他特地雇了一位身材样貌与他相似的小厮,平日里假扮他蒙混过关,那天,他只走开一会儿,回来时就见到房里的小厮倒在血泊中。”
雇来假扮赵景的人,赵景自然不会让人知道他的存在。
凌云他们没见过赵景,就把在他房内穿着华服的小厮当成了赵景,当他发现杀错了人之后,又将那小厮脸上多划了几刀,让他爹妈都不认识。
表面上完成任务的他没有出现在四皇子府,转而去追踪老三和赵景,打算杀了真正的赵景替换掉假的赵景,再向晏云峰交差。
但人算不如天算,凌云被魏谦抓了来,晏云峰又急于灭口,杀了知情的所有侍卫,才能让凌云倒戈相向,为他所用。
晏云州若有所思:“那替死鬼的家人还未发现他已死,你去安排一下,此事还没到揭开全部真相的时候。”
“是,”老三沉默了一会儿提醒道,“王妃被陷害的案件告破已有几日,但那群人一直对我们穷追不舍,似乎还有人知道赵景还活着,但又不急于拿他的活着的事实说事儿,似乎……”
似乎赵景的生死不重要,而是要利用他的生死来做点什么。
晏云州道:“那群人的做法,实在令人费解,而且能让你这么费力才甩开他们,定然不是普通的人,今后多留意便是,至于赵景,让西域毒师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
晏云州出密室的时候,娄影正在前厅接待娄友弘、张姨娘、娄妍三人。
得知女儿差点被砍头,做爹的怎么的都要来看望一下。
娄妍经过上次的教训后,见到娄影规规矩矩,态度、语气都收敛了几分。
娄影赐了座,看了茶。
她待人的态度向来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娄妍虽害过她,但晏云州也报复过她,此事算扯平。
她笑着说:“爹、姨娘、妹妹,请喝茶。”
张姨娘捧过茶杯看了娄友弘一眼。
娄友弘道:“没事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娄家虽是小家小户,但是嫁出去的女儿若是背负杀人的罪名,你爹这张老脸也没处挂。”娄友弘用教训的口气道,“豫王殿下也丢不起这个人。”
他抿了口茶,正当放下茶杯时,就听见晏云州的不善声音传来:“本王丢得起!”
娄友弘一口茶水在嘴里吓到差点噎着,豫王怎么威胁他,怎么对付娄妍都还历历在目,他忙起身跟人寒暄问候。
晏云州还没到前厅就听见娄友弘在那边说他的妻子,小的时候不好好教,长大嫁了人跟别人姓了才来指指点点,他娄友弘太能耐了。
晏云州补充道:“王妃若是想杀人,代表那人该死,本王绝对支持她。”
他狭长的眉眼扫过三人,带着几分戾气。
张姨娘和娄妍看着他那张脸就有点心有余悸,哪还敢多说一句话。
娄影心说晏云州明目张胆支持她杀人?定然是疯了。
疯子晏云州给予她一个小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的眼神。
娄友弘不理几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喜笑颜开道:“托王爷和王妃的福,如今妍儿也找了户好人家,今日来拜访王府,一是探望影儿,二是呈送妍儿的喜帖,望王爷和王妃一定得前来喝喜酒呀。虽然之前俩姐妹有点误会,但亲姊妹哪有隔夜仇,过去了也就算了。”
娄友弘风轻云淡地说着,娄影却看到晏云州脸上闪过不耐烦。说好听了是来看望差点被冤死的女儿,说难听了就是为另一个女儿炫耀来了。
娄影忙岔开话题:“妹妹的新婚丈夫是……”
“新晋状元马金味,”娄友弘自豪地说,“京都出了名的才貌俱佳的公子,皇上钦点的状元,当今丞相的关门弟子,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得意,是当初她嫁人的时候不曾见到的。
“那真是恭喜妹妹了,”她看了眼晏云州,“王爷他平日比较忙,也走不开……”
晏云州知道娄影在顾忌什么,笑着打断:“本王有什么可忙的,最忙的事情不就是陪着王妃,况且新晋状元已经邀请了我们,届时,本王跟王妃还得赶两处地方,王妃可不要怕辛苦啊。”
娄妍闻言眉毛高高扬起,新婚宴上,只要她的丑丈夫出现,在她才貌双全的丈夫面前,不用比,就知道谁输给了谁。
送走三人后,娄影担忧地说:“王爷你真的要去?就不怕……”
“不怕别人异样的目光是吗?”晏云州瘪了瘪嘴,委屈道,“王妃又想将本王藏起来?”
上次没藏起来就有人借口拿他相貌做文章,此次的宾客虽不像上次市井小民那般不认识豫王,但难免会有这种人及这种危险存在,她不想冒险。
晏云州语气弱弱的,像是恳求:“你总想将我藏着也不是办法是不是?”
看着对方可怜的表情,娄影叹了口气,也罢也罢,倒时自己寸步不离,谁对他出言不逊,就膈应他全家,她在心中做好打算。
欺负她男人,首先得过她这关。
——
夜已至深,晏云州接到魏谦来信,皇帝夜探晏云峰,亲自交出兵权。
晏云州心脏狠狠一颤,他的父皇,竟已经偏心到了拿家国大事开玩笑的地步!
也对!为了救晏云峰,如今只有谋朝篡位的法子才能行的通,待他顺利登上帝位,再将历史润色一番,他也能继鲁樾帝后,一位出色的皇帝。
暗卫在旁提醒:“王爷,需要做点什么吗?”
晏云州扬了扬眉:“自会有人出手。”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便传来晏云峰起兵造反,群臣联名上书要求皇帝立斩不赦的消息。
晏云州听到这个消息,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这事儿与他无关,但他越是置身事外,越是有人拉他趟这趟浑水。
他刚提笔教他的妻子写字,皇帝身边的总管公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宣读皇帝的口谕,要求豫王进宫一趟。
皇帝急召豫王进宫,而且是在这节骨眼上,娄影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道:“王爷,我心里怕怕的,能不能不去啊?”
晏云州淡然一笑:“皇帝的口谕哪能违背,放心,不会有事的。”
于是,当他赶到皇帝寝宫的时候,就看到鲁樾帝抱着刘贵妃的尸体伤心欲绝的场面。
身边的总管太监抹着眼泪道:“皇上不肯徇私,贵妃便以死相逼,撞墙而死……”
不肯徇私?怕是徇不了私了吧!
他走进几步,唤了声:“父皇。”
皇帝僵立那边没什么反应。
总管太监过去提醒:“皇上,豫王殿下来了。”
此时的皇帝发丝散乱,双目充血,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他听到太监的提醒才放开怀中的尸体,屏退众人后,颤颤悠悠地站起身。
晏云州本想上前扶一把,但一想到这一切都是皇帝他自己作的,就觉他活该有此下场,已经放在轮子上的手又重新收回来,问:“不知父皇急招儿臣觐见有何要事?”
鲁樾帝稳了稳身形,又往台阶上一坐,道:“此地只有你与朕二人,你不必装腔作势。”
如此随意的坐姿晏云州倒是第一次看见,他猜不透皇帝找他来的目的,只能用以往对他的态度继续道:“装病装残是儿臣与父皇的约定,没有父皇的旨意,儿臣万不能是一个健全的人。”
他说话不屑,但这回皇帝没有恼火,反而叹了口气说:“是朕做错了,害惨了自己的儿子。”
这句话好像是跟晏云州说的一样,他多想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可惜并不是,他眼里的儿子,恐怕只有晏云峰。
皇帝继续道:“争皇位的事情朕不是没经历过,正是因为经历了,才想让朕的儿子们避免于此。”
“所以父皇废了祖宗定下的规矩,想改立贵妃的儿子为太子?”晏云州非常质疑皇帝的初衷。
“对于太子一事,朕将你们几个都考虑过。”
他神情淡淡,晏云州却闻言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皇帝道:“二皇子有勇无谋且为宫女所生,他最先排除,三皇子虽不理朝政,但城府之深不亚于你,五皇子年纪太小,至于你,母亲的野心这么大,儿子又能小到哪里去!”
说到王皇后,晏云州心脏咯噔一跳。
他知道他的母亲是如何帮助鲁樾帝扫外攘内,却不知这一切在他眼里竟成了野心。
“若今日父皇宣儿臣来,是羞辱儿臣的母后的,那儿臣便告辞了。”
晏云州转身就要走,却听皇帝道:“你不想知道王皇后是怎样死的了?”
王皇后去世第二日他就身中剧毒,醒来的时候皇帝又让他装病,等到回到皇后的寝宫,就连寝宫内的宫女太监都换了一批。
让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查早已被人藏匿的真相,谈何容易。
皇帝道:“王皇后去世,又有人要毒死你,明显是冲着帝位来的,你觉得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这方面,晏云州当然考虑过,但苦于无证据,他道:“请父皇明言。”
皇帝潸然一笑:“豫王这么聪明的人还需明言?你只不过缺一个机会,缺一个正面与他们交锋的机会。”
“父皇到底想说什么?”
皇帝道:“以前是朕小瞧了你,你若能救四皇子,朕便昭告全天下你装病装残是身不由己,并且,许你太子之位。”
这个条件太诱惑,如果他早些提出来,他会答应,但如今……名誉和太子之位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父皇想必弄错了,是四皇弟陷害儿臣的王妃,是儿臣想让四皇弟死,况且,太子之位于儿臣而言并不重要。”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豫王啊豫王,这世上竟然有女子让你觉得帝位不再重要?哈哈……”皇帝笑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止住,脸上闪过阴霾,“若是如此,豫王今后最好时刻跟你那位王妃待在一起,因为朕不知道何时会突然想起她。”
“父皇这是在威胁儿臣?”
“正是!”皇帝直言不讳,嗤笑道,“接下来,我们可以谈谈如何部署了?”
娄影现在是他的软肋,他可以保护她,却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她,他不敢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晏云州不情不愿地点了个头。
正当他们如何部署营救晏云峰以及救了之后如何为他隐姓埋名生活时,总管太监急匆匆跑来,两行浊泪挂在脸上,拱着的手也在发颤,道:“皇上,四皇子殿下、殿下他……畏罪自杀了。”
皇帝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难以置信,随后吐出一口血,直挺挺地晕死过去。
先有刘贵妃撞墙而死,后有四皇子畏罪自杀,一天之内死了俩人,如今皇帝又晕死过去,此时宫内乱成一团。
晏云州捏着手中立他为太子的诏书,他……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