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贯南北,这是一道始于苍冥西侧诸峰裂谷的狭长深谷,一直延伸向不渡林苍莽壮阔的腹地。东西两侧相隔数十里,落风峡峡壁与葱郁的深林泾渭分明,只因二者间宽达百丈的土地,宛若两道暗红的匹练,平铺在笔直延展向视野尽头的落风峡两侧。
前一刻还漫步在有着松软叶垫的黝黑沃土,下一步封寒便从阴影遮蔽的丛林中探出身子,一寸寸感受着正前临近地表的橘红色残阳。正入眼帘的是一片干燥暗红的碎石地,分布着或大或小石块间的地面上,铺着一层因常年风化而脱落的细碎沙砾,即便如此,透过封寒不薄的布鞋底,依旧传来阵阵硌痛。
蹲下身子,封寒用手铲起一把沙土,在指间轻轻揉搓,夹杂其间的粉尘随即顺着指缝缓缓飘落。从颜色与硬度来看,封寒有了确切把握认为这种沙砾岩石中的主要成分是赤精矿。赤精矿中提炼而出的赤精,对修者元气有着较为良好的阻隔作用,加之硬度尚可,极其适用于防具制造。掺杂了纯度较高的赤精,防具能一定程度上削弱修者所承受元技的威力。
也正是因为赤精的这种特性,在有赤精矿覆盖的地表上,难有植被生长。而试炼任务中所要求的蕴元草,却是为数不多能在赤精矿土中生长的灵药之一。
一番观察判断,封寒基本断定此处就是任务地点无误,但显然立足处只是边缘地带,要想采集足够数量的蕴灵草还是要想办法进入峡谷底部才是。
身形几度闪烁,封寒步伐轻盈地落在峡谷东侧沿的嶙峋石块上,目光向下一扫,不禁轻吸一口冷气,身下的峭壁宛若刀削斧劈,直直地垂下难以见底的漆黑谷底,显而易见,峡谷之宽与其深度比对之下相形见绌。
“再怎么说也不能在如此空旷无倚之地待上一晚,试试看沿着落风峡南侧移动,能否寻到坡度渐缓处进入谷底。“瞧见暮色渐沉,星光暗起,封寒沉吟罢,便顺着脚下赤精矿带往南奔去。
狼啸猿啼,猇吼狐鸣,入夜的不渡林远比宁静祥和的白日里凶险的多。此时的封寒在赶路之余,伸手轻抚了悬挂在胸口的黄色元符,元符紧贴微沁细汗的肌肤,入手一片温热,却无形散发着丝丝清凉的气劲,渗入到周身筋脉,使得高速运转下略显躁动的元气归于平静。不止于此,封寒更是清楚地知道,这些天在不渡林间遇到的魔兽之所以最高方才二阶后期,都归功于元符的气息隐匿作用,元符中封存的师尊元念更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保自己一时无虞。
念及此处,封寒心头稍定,随即,在约莫半个时辰的全力飞掠下,身侧的落风峡有隐隐合拢之势。“幸亏有元念水晶的地势指引,不然只怕落个望峡兴叹的结果,照地图来看,前方两峰交合处就是落风峡的一端尽头了。“
“这,嗯?落风峡底竟是没有丝毫灵气的存在。“封寒心中一阵讶然,这些天里,自己白天搜寻着合适的魔兽用于修炼剑法元技「陨月沉星」,夜晚便着手壮大灵元双旋,融元化灵,同时亦会偶尔尝试从外界提纯驳杂的灵元气以增强对这种特殊气劲的感悟,自己对灵气的敏感程度,虽然还比不上生而修灵的魔兽,但也远超常人。
要知道,元气和灵气都属于天地精气,孕育万物,作为最为基础的元素而无处不在。因而,在天然环境下,根本不会有着如同苍冥峰顶一般只有元气单独存在的情形。难道也有一道巨大无比的大阵,排灵纳元,将落风峡尽数笼罩而进?
封寒一边凝眉深思,一边不慢地迈动步子,“嗡嗡嗡。“一直静负于身后的青锋陡然以极高的频率抖动起来,与剑匣撞击下发出一阵嗡鸣,仿佛受到某种召唤,就要脱鞘而出,迎击九天。
几乎是下意识地抽出身后长剑,封寒只觉得拔出剑的刹那,眼前月朗星稀,云淡清明的夜空好似移情换景,一股凌厉得入骨入魂的锋锐迎面扎来。一道道剑意,在封寒黑玛瑙般的眸子中映照成一柄柄或长或短,或宽或窄,或锋或钝的剑形,吞吐着有如实质的剑芒,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一柄剑刃莹白的青色通天巨剑周围。
纵横睥睨,势不可挡,青色通天巨剑在封寒充斥着骇然目光的瞳孔中倏然放大,封寒感觉自己在这一瞬化作了一片苍茫大地,面对着这样的惊世一剑笔直落下,一股无法形容的破坏力蔓延而开,山崩峰断,烟尘蔽日,有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一道长达百里的笔直峡谷在平整的地面骤然撕裂。
“当啷。。呼哧,呼哧。“封寒浑身仿佛凝滞了一般,上身后仰,双手虚举空中,瞳孔涣散,汗珠从额头顺着那如大病初愈的苍白脸庞上悄然滑落,直至手中青锋脱手落地发出声响,封寒才回过神来,大口喘着粗气。
“这是,怎么了?“堪堪回神的少年平摊右手,五指虚握了握,手中空无一物,才发现长剑已然落地,安静地平躺在坚实的地面,不复躁动,剑身笼罩着氤氲的青色光晕,片刻后光晕缓缓旋转扭曲,像是水入海绵,敛于剑身消失不见。
轻拾起恢复原样的古朴青色长剑,一切如常,之前的一幕恍如梦境,封寒细细咀嚼起来:“倘若所料不差,方才的一瞬,亦真亦虚,应当是不知何时确切发生于此地的情景,实在过于惊骇,竟是能凭一剑之力,斩开这横贯百里的落风峡,而且隔着无尽岁月,这一剑的倾城风采还能伴着这道峡谷一同存留。遇到剑中尊者,青锋嗡鸣颤抖也在情理之中,因而就值我握住青锋的之际,以青锋为媒介,将我与这道意境连接起来,昨日重现。“
“听闻修元上境绝世强者,悟法则,修意境,一招一式皆含道与理。若这落风峡真是这等大能交手所致,确实能让后来之人达到触景生境之效。“封寒继续猜测道。
“可是,为何这一剑与第一式剑法元技「陨月沉星」如此相像?“
方才的一剑,重,雷霆万钧,直,一往无前,快,翩若惊鸿。将「陨月沉星」中的三字要诀演绎得淋漓尽致,酣畅淋漓,一剑斩下,能使皓月消陨,星辰幻灭。
思绪纷飞,封寒一时痴了,不再纠结于这一剑的招式为何,元气鼓动,不觉挥舞起了手中青锋。封寒又想起了那飞仙一剑,全神贯注地品味着其中蕴涵的气势、神韵,由受剑者变为施剑人,结合之下,封寒竟是短短时间就要触摸到了重之要领。
剑影翻飞,深幽的山谷之中,一道健硕颀长的黑色身形伴着一道散发青芒的三尺长剑衣襟咧咧,醉舞春风。不时间传来一声略带磁性的低声轻喝,随即便会有一道元气波动从势大力沉挥下的剑身发出,造成不弱的声响。
落风峡底,没有驳杂灵元的存在,因此封寒可毫无顾虑地从外界吸收元气,不必在施展元技之余分出精力吸收元石。加之,峡谷四周还保留有惊仙一剑的意,无形中会促进剑法元技的修炼,综合来看,此时此地,正是封寒将「陨月沉星」臻至完满的最好选择。
封寒一直坚信成为强者的途中没有捷径,勤能补拙,勤可臻善。不知将这一式元技循环往复施展了多少次,封寒气势陡然一变。重,是要让面对此剑者如面对泰山压顶,重,是要在施展而出时竭尽全力,更要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汹涌之势,无可匹敌的必胜之念,重之极致,陨月沉星!
不同之前,封寒眼神淡然决然,没有花哨的声响气势,只有一道沉稳凝练到顶点的无息元劲,散发着骇人的危险气息,刺破长空。这一刻,元技升华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