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条十字架项链,莫箜影一直从不离身。在它的背后,有一段她不愿抹去的回忆。
这是一家英国街头的大型酒吧。
昏暗的灯光,遍布每一个角落,映衬着酒吧整体的棕黑色风格。墙壁上满是夸张的涂鸦,和一幅幅黑白色的人物画像。错落有致的桌椅,被精心放置在划分好的一块块区域里,附带专属情调。吧台上倒挂着的、流水线一样的高脚玻璃杯,以及调酒师身后酒架上的、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鸡尾酒,相得益彰地,反衬出吧内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在鱼贯而入的人群中,走进来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少年,黑发黑眸,右耳上还有两颗黑色耳钻。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随从。
他面容清冷,棱角分明,唇畔噙着一丝笑意,目光越过喧嚣的人群,直指舞台中央的、那个正心无旁骛的、拉着小提琴的女孩。
她一袭斜肩的黑色长裙,长发披散在身后,遗世独立。右手拉弓,左手按弦,修长皙白的手指,灵活自如地上下翻飞。一阵阵曼妙绝伦、荡人心魂的音乐,从她的指尖缓缓流出,又流进他的心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还真是有点不忍心打扰她。他勾唇一笑,对着身边的一个随从说:“亚列,你去把侍者喊来,我要钦点一首歌。”
“好的!您稍等!”被叫做亚列的男人点头道。
不一会儿,便有一位侍者,拿着一张小纸条,递给台上、正好一曲完毕的她:“莫小姐,台下有一位先生,说让你等一下弹奏这首歌曲!”
莫箜影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曲名,便了然一笑:“嗯——我知道了!”
然后,她望着台下,目光穿过人来人往,抵达角落里、正坐在沙发上、豪饮烈酒的少年。
半响,她重新扬起弓,拉动琴弦,任乐曲徜徉。
一个在台上,一往情深地,拉着琴;一个在台下,漫不经心地,品着酒。在彼此交织缠绵、炽热浓烈的眼神对视里,都窥见了一个、何其相似的、寂寞的自己。
……
homeweare
don'twatchmeblue
i'llendangerthisfire
apoisonofyou
nowi'mdonestayclear
playitloudonthis
i'vespendtoolong
nowi'mtryinahurtyou
butyou'veseenmebare
seenmecoverup
……
乐声,停在了琴弦的最后一个音调上。
莫箜影收起小提琴,递给一旁静静等候的一个女孩:“阿苒,你把它放进琴盒吧!今天的演出,到此为止!”
“——嗯?结束了?这么快,不是……”女孩接过琴,疑惑道。
“哦——有人来找我了!恐怕我也无法继续演奏下去了!”她笑了笑,向女孩指了指少年的方向。
“原来——是季少爷!我明白了!”阿苒心领神会,做了个小鬼脸,就准备退场,“那——大人,我先走了,不打扰你约会了!有事打我电话!”
“嗯——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她望着一溜烟跑远的阿苒,笑的颇为无奈。
然后,她走下台,朝着少年,缓缓走去。
“你的人,倒是挺识趣的!这点我很欣赏!”少年递给她一杯葡萄酒。
她接过酒,在他对面坐下,并斜了他一眼:“那是——哪有你的人见多识广,早就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的脸皮。”
他喝酒的动作一滞,随即对身边的两个随从说:“亚列,亚当,你们两个先退下吧!离我们远一点!”
“好的!少主!”异口同声的两个大男人,就此灰溜溜地,也退场了。
“好了——这下没有人打扰我们了!来——”他用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坐到我身边来!你坐的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不用了!你就说说——你大老远来英国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她晃了晃酒杯,将剩下的酒,一口干尽。
他干净利落地,一把脱下西装外套,又扯下领带,不悦道:“我来看我的女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来这边还不到一个月,你这借口未免……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直接跨过来,将她打横抱起,然后放坐在他的腿上,禁锢在他的怀里:“你还是这么不听话!非要我使用蛮力,才肯乖乖就范!”
她一手抵在他胸前,一手按住他肩膀,紧蹙眉头:“那是因为——你每次都一本正经地耍流氓,我不得不防啊!”
“哦——听你这么说,我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苦心经营的名声了!”他说着,便使劲凑近她的脸,想亲吻她的唇。
她的双手,则死死地抵在他俩之间,就是不让他得逞:“你除了比我力气稍微大一点,还有什么优势可言?说穿了,你就是喜欢挑战,喜欢刺激而已!小心哪天翘辫子了,看你还怎么得瑟!”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况且,我只对你这样!也只有你,让我觉得充满了挑战与刺激!”他倒是一派油腔滑调。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不过,也请季少爷——千万别把我比作牡丹!我可万万承受不起、这艳俗之名!”
“我知道——你是黎家的鬼兰大人嘛,手里统治着黎家最大的杀手组织——地沼,也是你父亲黎珏、最得力的武器。并且,鬼兰,又名幽灵兰,花如其名,生长在潮湿阴暗的沼泽之中,与鳄鱼为伴,开出的花朵苍白、诡异。不过,话说回来,你是鬼兰的这个身份,恐怕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是啊!可你——就是这寥寥无几中的一个。”她一手挑起他的下巴,眼睛直逼他心底,“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别告诉我,你……”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你愿意成为我们季家的少夫人吗?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动用我们季家的力量来保护你,怎么样?”他握住她的手腕,神色格外认真。
“——什么?”她不明所以,一下子愣在那里,两只手的力道,也瞬间松弛了下来。
“对——你没有听错!自从你非要千里迢迢地、来到英国,念什么破音乐学院,学什么破小提琴,我就整日头疼的很。一来,我大学不是音乐专业,又比你大两岁,根本找不到任何和你一起来英国的理由;二来,你又这么喜欢在酒吧里抛头露面的,万一哪天,一不小心被别的男人拐跑了,我怎么办?”
“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真正原因吗?”她笑了,“季以琰——你几岁了?”
“小影——我是认真的。况且,再有几天,你也就成年了。我来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克鲁仙蒂专卖店,给你带了一份你最爱吃的巧克力。顺便——又为你准备了一份神秘的生日礼物。”他说着,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两个礼物盒。
“巧克力——我就收下了!”她接过其中一个,“而至于礼物——就不必了!我一向是无功不受禄,更怕你无事献殷勤,葫芦里没安什么好心!”
他一脸的无可奈何,笑着说:“你还没有拆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就这么急着给我带高帽子?那我岂不是不明不白地、一番真心实意就被你这无情的流水,给冤枉了?”
她白了他一眼,放下巧克力盒,然后接过他手中的另一个盒子:“你倒是挺能言善辩的,把我说得如此不堪!我要是今天不如你所愿,恐怕日后——迟早会落你口实!”
“你知道就好!”他笑得意味深长,一手从前面环住她的腰,一手剥下她的肩带,滑进她光滑细腻的后背。
静静躺在礼物盒里的,是一条镶着黑钻的十字架项链。十字架的四端略尖锐,横竖交叉处、攀附着镂空状的花纹,矢志不渝地,守护着正中心的那颗黑钻。
在一片流光溢彩中,钻石表面密密麻麻的切割面,犹如感应到某种号召,万箭齐发,射出一道道璀璨夺目、变幻莫测的光芒,散发出一股迷离恍惚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