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淮看着电脑里截取出来的片段忍不住要给丁凛鼓掌，“你可真是一个绝世大宝贝啊，赵丽丽要是有你这一半能干我能给林渚倒贴钱把赵丽丽收了。”

“……”丁凛对李楚淮这个夸法很不适应，其实对他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很复杂的东西。

“你把这个软件拷给我我自己慢慢琢磨吧，不早了，你去睡吧。”李楚淮知道，丁凛没有义务要帮她的，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她一向划的很清。

丁凛快速的敲了会键盘，然后把u盘拔出来给李楚淮，“视频截好已经导进去了。”他知道，李楚淮这个水平，这个琢磨的时间估计和她把所有视频看完的时间差不多，干脆他帮她做了。

李楚淮突然凑近，颇为欣赏的看着丁凛，“丁凛同志，不如你做我助理好了，工资你开，我把赵丽丽扔回给林渚，你这样活儿好话少的人这年头已经不多了。”

“……”丁凛又闻到了李楚淮身上那股清冽的香味，倏地红了脸，“我回去睡觉了。”

而此刻，被李楚淮念叨的赵丽丽似乎接收到了信号。

“阿嚏！”赵丽丽在家已经打了好几次喷嚏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在那栋废旧的楼里着凉了。

她打开李楚淮传给她的资料，那个嫌犯有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叫李四，却有一颗龌龊的心，她翻着被害人被救出来的时候的照片，身上的伤触目惊心，而白天的时候李楚淮仅仅一句“我知道了。”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赵丽丽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矛盾之中，在她的心里，一个律师应该是正义的，至少不应该是个冷漠的人，“维护法律的尊严”这个话听起来是那么神圣而庄严，而现在她和李楚淮却一起在利用它帮助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失落，正准备积攒情绪好好伤怀一番林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林律师您好。”

“丽丽啊～今天第一天跟着李律师外勤感觉怎么样啊。”赵丽丽虽然只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但她一个实习生不值得合伙人亲自打电话关心这点事还是懂的，她觉得林渚不是在追李楚淮就是在追李楚淮的路上，她嘴可得放甜一点。

“感觉李律师挺厉害的，好像什么都能算到，工作也一点个人情绪都没有，很专业。”换言之就是工作起来跟个机器一样。

“好好跟着李律师学，以后每天交一篇实习报告给我，干了什么去了哪，写仔细点。”林渚对这个人肉摄像头很满意。

“好的。”这个实习生还真是难做啊。

直到庭审开始之前李楚淮让赵丽丽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开车，赵丽丽停好车之后急匆匆找到李楚淮，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李楚淮出现在法庭，干净利落的马尾，裁剪精致的西装，胸前的律师徽章不时有光打上去，熠熠生辉，一举一动都仿佛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地位和对形势的掌控。

赵丽丽的眼里充满憧憬与羡慕，这大概就是她理想中律师该有的样子，自信，骄傲，专业。

“发什么呆啊。”赵丽丽盯着李楚淮有一会了，李楚淮都怕她一会走路摔了。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律师就该是这样的。”这话赵丽丽是真心的，她心里的疑惑还在，可是看见李楚淮的这一瞬间，她就能暂时忘记那些质疑，无比憧憬律师这个身份，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今天不能带你上庭，去旁听席坐着，有疑问不懂的地方记下来。”李楚淮交代完赵丽丽就进了被告席。

“开庭。”

法槌的声音严肃庄重，它向在场所有人彰显着法的权威性。

“嫌疑人李四，于十七日当天以出卖为目的采取暴力手段将被害人张某带入城北某废旧大楼内，非法拘禁五日，在期间多次对被害人进行殴打、猥亵等行径，致使被害人多处受伤，情节恶劣。”检察官一脸正义凛然，眼神坚定，仿佛要同这世上一切丑恶斗争到底。

李楚淮站起身，向法官微笑示意，“如检方所说，我方当事人是以出卖为目的，因为处女能卖出较高的价格没有实施强奸，又怎么会实施暴力甚至还伤到了被害人的脸部。我问过警方抓捕我当事人的情景，警方对这个人给出的评价是：猥琐，怯懦，胆小。这样的人在五天的时间里，能一次又一次克制住了性欲，只为卖一个好价钱，又怎么会忍不住脾气对被害人大打出手。”

“据被害人陈述，被告多次猥亵，她拒不配合，被害人恼羞成怒对其进行多次殴打，医院已出具伤情鉴定，铁证如山又何必苦苦狡辩？”

李楚淮觉得她要是个罪犯一定就被这一番语重心长，以及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表情感化了。

“我请求询问被害人。”

法官准许申请之后被害人被带上法庭，十八九的年纪，正值青春。

“这是拘禁你的那个人吗？”李楚淮指了指李四。

“是！”小姑娘咬牙切齿，仿佛要把这个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他打你了吗？”李楚淮继续追问。

“打了！”每一次的回答都非常坚定有力，李楚淮能看见她眼里的恨意，她看得出来，如果可能她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让这个男人下地狱。

“你之前对警察说，他摸你的胸，当着你的面自慰，你不配合，所以他打你是吗？”李楚淮语气平淡，不带有丝毫情绪。

“是。”女孩眼神明显黯淡下来，神情痛苦。

“那他通常都怎么打你，我希望，你能说的尽可能仔细。”

“他有时候用拳头打我，有时候踹我，有时候从地上抡起棍子就打。”女孩边说边落下泪来，我见犹怜。

“抡起棍子就打这么恶劣吗？你确定？”

“我确定！我记的很清楚！！他打的很重！！每一下都令我痛苦不堪！！都是我的噩梦！！！”女孩越说情绪越激动。

“噔噔噔——”法官敲了敲法槌维护法庭纪律。

李楚淮转过身面对法官，用十分清晰标准的普通话说道：“现场从来没有棍及棍状物，痕检可以证明，被害人身上多数伤为挫伤，并没有明显的钝器击打伤，伤情报告可以证明。”

“在这个废旧大楼的门口斜对角有个摄像头，我们可以从录像里看见，在被害人被绑架的第三天，嫌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提了个印有药房logo的袋子，我的当事人告诉我，那是他为被害人买了一些红药水和酒精棉球，而被害人却完全没有提及这一点。”

“综上所述，我对被害人的精神状态和证词真实性持怀疑态度。”

胜负已分，真正的杀招，一招足矣。法庭上，100%的证词里，只要被证明有1%的虚假就有理由怀疑那99%的真实性，没有实证便无法入罪，如果想要加重处罚检方需要更多实证。

“对方律师进行诱导性提问！”

李楚淮看了眼对面的检察官，看来还是个新人，情绪都藏不住，负分。

“我只是在确认被害人提供的证词，向她再一次确认了她说的话而已。”

“现场只有两个人，被害人受伤是不争的事实，被告极力否认也无法掩盖他施暴的真相！”

“检察官大人，我请您明确一件事情，现在是被害人做了伪证企图构陷我的当事人，您需要做的是拿出足够可信的证明来指控我的当事人做了什么，至于被害人是不是伤了，怎么伤的，只要不是我当事人做的，都和本次审判无关，就算再怎么不可能是别人，只要不能证明一定是他做的那就有可能是别人，不能给我的当事人定罪。”

李楚淮继续开口，“现在被害人有做伪证的嫌疑，我对被害人遭遇深表同情，但伪证就是伪证，现在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证明我方当事人有加重情节，猥亵侮辱等行为也只是被害人自证，现在看来，不排除为报复做伪证的可能性。”

赵丽丽在一旁却笑不出来，她所谓的善的一方说着假话，恨不能置人于死地，而恶人说着真话，只为求个自保，此刻的他们，究竟谁善谁恶，谁对谁错。所谓的恶人讲着自己如何用双手伤害别人却是实话，所谓的善人在法庭上说着假话企图利用国家机器去碾碎惩罚恶行。

李楚淮理了理自己的西装，脸上的职业微笑依旧不变，只有能力不够的人才会在法庭上大喊大叫有失身分，在她心里，律师也好检察官也好抑或是法官，都是非常优雅冷静的职业，保持冷静和优雅是她对自己职业的尊重。

庭审一结束李楚淮就支开了赵丽丽，自己来找李四。

虽然案子还要等定期宣判，但李楚淮心里大概已经有谱了，没有加重情节的话判不了多重，现在她可以好好和李四聊一聊了。

“谢谢谢谢，李律师，谢…”

“停！”李楚淮实在看不惯这谄媚的样子，“我就开门见山了，张姥姥听过吗？”

李四咽了咽口水，明显不想说，或者说，不敢提这个名字。

“那行，今天对面的检察官是个新手，很多地方都没有注意到，作为前辈，我可以去给他提点提点，毕竟这也不是终审。”李楚淮佯装要走。

“别别别。”李四赶紧叫住她，“其实不是我不想说，确实是我也不知道什么，这个人消失这么多年了，重新出来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就孙胜那个案子完了之后她又出来的，都说这孙胜是她相好，意外被抓之后本以为进去几年就能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孙胜承认杀了人，这不就给判了个无期，那以后张姥姥就又开始收货了，我就知道这么点事。”

孙胜……李楚淮在心里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那几乎是她离张姥姥最近的一次，却也是最失败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