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儿落下，余氏便拉着那季如妆进了偌大的屋子。

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季如妆甩着落在身上的积雪，忽而，内屋着急的跑出一个小丫头，高兴的手舞足蹈：“姐姐！姐姐来了！”

对没错，她是这季府第一个女儿，可她是嫡女又如何？容貌出众，却遭嫉妒，满腹才华，却遭憎恨，她是嫡女，最后却落得一个猪狗不如的下场。

多年前，母亲第二个孩子难产，肚子里的男婴硬生生的被杀，季清候非但没有怜惜她们母女二人，倒是听信余氏妖言惑众，将她那可怜的母亲丢下不闻不问，若不是多年来宫中还需要她这么一个孩子，她早就死绝了。

季如樱及笄后，那可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只可惜，她是瞧不上那继斯洛一个庶出的皇子的，这天降的好事儿就落在了多年生活的如同婢女一般她的身上。

抬起眸子，对上她的，她款款一笑：“妹妹还在习礼吗？”

起码现在季如樱的瞳孔还是那般的清澈，还是对她没有什么坏心眼儿的。

季如樱略有委屈的嘟起嘴巴，满是稚气的小脸微微扬起，偷瞄了一脸笑意的余氏，扁嘴颇为不悦道：“姐姐，这些东西真的是好无聊啊，外面的雪积的那么厚，只可惜母亲不让我出去玩儿。”

摸了摸挨她半头的小脑袋，冻的发紫的身子才有些缓过来，季如妆才宽慰一笑：“乖，妹妹此刻的年纪正是习礼的大好年华，不要浪费了才是。”

“可是人家想要出去玩儿嘛。”撒娇似的扯住了季如妆的衣角，季如樱懦懦道。

余氏的眼中多了三分的笑意，可眼中若隐若现的嘲讽却是格外的晃眼，纤细的手指慢慢的按在季如樱的额头上。

似是叹了一口气，她缓缓道：“你长姐说得对，你不同于她，她是咱们家的长女，是整个季氏新一代的闪光点，而樱儿你啊，是要努力的，否则怎么能与你姐姐站在一起相提并论呢。”

心里总是有不甘，或许这就是孩子的心理，明明应该在父母怀中撒欢儿奔跑的年纪却要被这些东西所束缚。

季如樱委屈的泪水留下，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眶望着余氏：“可是母亲…”

她期盼着，余氏的口中会有松动。

她冷眼瞧了一眼站着的季如妆，别过了头毫不犹豫道：“快点去弹，弹完就可以出去。”

比起母亲的教导，更像是吩咐，因为余氏有一颗比谁都着急攀龙附凤的心。

一瞬间，还带有期盼的孩童被尖锐凌厉的眼神震得不敢反驳，只得灰突突的进屋去。

随意的找了个地方，季如妆款款落座，眼神瞟向不远处柜子上的账簿，似有若无的问起了一句：“今年的冬还是母亲一手打理么？”

余氏愣了愣，到是一瞬不能反应季如妆说这话是什么一丝，看了一眼她眼神望去的方向，倒是忽而就懂了。

这个小蹄子是来找她要钱的。

她勾起唇角，头发上盘带的金钗跟随着她的脚步一下一下的响着，她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是啊，今年的开销不知道比去年狠了多少，最近母亲忙的真是焦头烂额。”

“听说昨儿晚上母亲还给妹妹买了上好的筝，妆儿瞧着，妹妹现在用的并没有破损，若是母亲这么着急换的话，就把那不要的筝赠予女儿吧。”季如妆微微一笑，女儿这两个字咬的分外的重。

顿了顿，还未待余氏做出反应，她便紧接着开口：“毕竟生母孟氏与如妆还没准备过冬的衣裳呢，母亲您也是知道的，外面实在是冷。”

顾着季昌候的面子，就算余氏这个女人在想护着那些钱财，也不得不忍痛割爱准备了。

余氏干笑了几声，也不知道今日怎么回事，一向逆来顺受的小丫头片子居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咬了咬牙，她也只能道：“妆儿没有过冬的衣裳怎么不早与母亲说呢，母亲好派人准备，这些日子府中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是母亲的疏忽了。”

这事儿若是传到老爷耳朵里，肯定是要削她的实权的，她可不能因为这点银子而不左右权衡利弊。

“不，母亲错了。”垂着眸子，季如妆盯着脚尖，一副无害的模样儿，缓缓开口：“是我与生母的衣裳。”

好啊，好啊…真是不错，看来这季如妆八成是冻傻了，居然如此得寸进尺，既然她这么爱母心切，那她就好好的给她们母女备上一份大礼。

“母亲知道。”点了点头，余氏面色不改的笑道。

季如妆小小的身体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摸索着桌上原本沏好的茶倒了一杯，递到余氏手上，她微微一笑，婉转开口：“还有这个月的月例银子， 一同都请母亲给了吧，我瞧着母亲最近实在是忙的无暇分身，日后无事也就不来叨扰母亲了。”

余氏却也只能妥协，咬牙切齿的答应：“…好。”

眼瞧着她的模样儿季如妆心底就忍不住的发笑，她没记错，腊月二十三就是余氏第一次下手的日子。

挺直了小小的脊背，问道：“那筝母亲还要？”

这可真是得寸进尺了，反正季如妆现在要什么她都会给，那何故不多要些呢？

这些面子什么的，对于她们是真的不需要给的。

就算她现在唯命是从，过几日余氏还是一样会下手，既然她现在想要扮演良母，那就别怪她讨回一点属于她的东西了。

“筝…，”余氏脸色突然黑了起来，“母亲会派人给你送过去的。”

嘴角边的笑意如同海棠花一般缓缓的绽放，眸中忽而迸射出一抹寒光，虽说是看向外面的，可却让不远处的人儿感受到了冷意。

看了一眼余氏，季如妆倒是继续不紧不慢道：“那就有老母亲费心办置了，新做的冬衣可能会等些日子，如妆倒是不介意，月例银子就不劳烦母亲在派人送了，就一同带回去即可。”

余氏吃了瘪，自然心里是难受的紧的，不过季如妆可不会搭理她，如今正是年关，四处都需要钱来疏通的时候，先放着她自娱自乐几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