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茜，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林序用手擦拭着文茜的嘴角，焦急地问。

黑色粘稠物正不断从文茜嘴里溢出，看起来很恶心。

但是林序却没工夫在意恶心不恶心的事，他只是心疼地看着现在表情很痛苦的文茜。

“林……序……”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文茜声音很虚弱，口中不断冒出的黑色粘稠物好像在抽取她的力气。

她说到后来几乎是蚊子煽动翅膀那么小的声音。

但是林序开五感后的听觉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细嫩的皮肤上有黑色渐渐浮现，手臂上更是渗出了那种黑色粘稠物。

“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序将文茜死死抱紧，用额头轻靠着她的额头。

他希望这样能减少一些文茜的痛苦。

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他的心犹如刀绞。

他当然能猜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文茜就快变成那个序鬼了。

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知道至少现在，文茜还是文茜！

“黑色……斗……篷……”

文茜的表情很痛苦，但是她依然将视线紧紧锁在林序的眼睛上。

每说出一个字都感觉耗费了她浑身所有力气。

林序眼看着她这样痛苦着，却无能为力，他总是这么没用。

小时候，他养的狗被打死，他无能为力！

长大了，义哥被杀，他无能为力！

监狱里，被那些囚犯欺负，他无能为力！

到现在，他妈的他都这么强了，都他妈能杀序鬼了！他还是无能为力！

他只能眼看着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儿在她面前痛苦挣扎着，拼命想要对他说着什么！

看着她痛苦扭曲的脸，和那双坚强的眼睛。

林序发现他其实还是个废物！

他以为他够强了，可其实现实想要搞他还是这么轻轻松松的事！

“红……色……”

文茜继续说着什么，林序能做的只是紧紧抱着她瘦弱的身体，努力想着给她传递一些温暖。

她的皮肤已经在向外渗着那种冰凉的黑色粘稠物了……

“权……杖…………小……心……”

她好像终于把要说的说完了，努力想对着林序挤出一个笑容。

她知道她现在一定很丑，但是她想在这个她暗恋了这么久的男孩面前展现她最后的美。

可惜她的面部被痛苦扭曲着，挤出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文茜，其实我很喜欢你的啊，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好女孩儿，在我眼里你笑不笑都是那么美，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

林序忍住心里那种悲伤的就要溢出来的难过，编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一个女孩儿就要在他面前变成大怪物了啊，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觉得满是酸楚。

他想着这个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啊，这样善良的人不应该得到好报吗？这不是上帝说的吗？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如果世界是这样的那不如早点儿灭亡了好啊……

不是说世界末日吗？世界末日在哪呢？

我们这些人期待了很久了你居然连个风都不给刮一下！

“呼~”

风真的刮起来了……

带起文茜的头发，露出那张惨白却暗含黑气的脸。

她听到了林序的话，拼命想扭动脸做出什么表情来。

如果是平时这样滑稽的动作林序一定会大笑。

但是现在他心里只剩下心疼和难过。

林序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想表达什么。

那是开心。

林序的一句话让她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痛苦，忘记了自己即将变成一个丑陋的黑泥怪物。

因为林序胡乱瞎编的一句话，她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想着给林序一个幸福的笑容！

林序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好人啊，在这种时候还能骗骗小姑娘，还能让她忘记痛苦！

其实他曾经连看都没看过这个小姑娘一眼，也许无数次擦肩而过，但是都被他自动忽略了。

然后现在她就要变成怪物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动动嘴皮子骗骗她让她开心。

“我真是个废物！！”

林序暗暗咒骂着。

他不是废物是什么呢？

文茜在这痛苦挣扎，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这个暗恋他、甚至在他成为杀人犯后还想着鼓励他的女孩儿慢慢变成一个被人恐惧厌恶的序鬼！

黑色粘稠物已经蔓延过文茜的全身，她的脸也即将被黑色覆盖。

细嫩的皮肤已经变成恶心的黑泥。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一大滩黑色粘稠物从她嘴里向外溢出。

“别说了，我在这，我会一直抱着你！”

林序不在意她吐出的恶心粘稠物粘在自己的身上，将脸紧紧贴着她的脸。

不去想什么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让文茜能暂时忘记自身的痛苦。

文茜的脸此时一片冰凉，贴上去感觉像是贴上一面冰墙。

林序觉得自己要是小说里的主角就好了，他要是小说里的主角那么按这种套路走就该有个什么牛逼的金光闪闪的大人物驾着八足天马来到他身边对他说：我亲爱的主人啊，我是你远古时期的某某部下，我可以帮你救活这个姑娘，她以后会跟在你身边，她的幸福将由你掌握！

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个被林妖从监狱里带出来的一无所有的杀人犯加孤儿。

他唯一会的就是瞬怒，大多数时候还是用来赶路和逃跑的。

没有人会来帮他，这里四周除了池塘就是田。

唯一可能赶来的宁月他们还想着要杀掉他怀里这个即将变成序鬼的女孩儿。

就算他现在跪下来对上帝说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这个女孩儿变回原来的样子，上帝估计会鄙夷地看着他然后说：孩子，你的命价值没那么高！

文茜的脸已经完全被黑泥覆盖了，但是林序知道她还没有失去意识。

她的手还紧紧抓着林序的风衣，抓得死死的，像是永远不想松开。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还是我得罪序界哪位老大了，需要你这样折磨一个女孩儿！”

“有本事就冲我来啊，对付一个女孩儿算什么本事！”

林序没敢将这些话说出来，他怕文茜听见。

他想让文茜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怀里，给她最后的温暖。

感觉到文茜抓紧他的手在慢慢失去力气，林序终于没忍住，眼角处溢出一行眼泪。

抱住文茜的右手死死抓着水泥地面，指甲上翻，流出血来。

但是这样的痛苦林序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

他此时的内心比这个要痛一万倍不止。

文茜是无辜的，但是从她说出的只言片语来看，她变成序鬼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什么东西造成的。

文茜还提醒他小心那个东西。

她只是个无辜的柔弱的小女孩儿而已！

她还有大半的人生没有挥霍，她以后可能会嫁给一个爱他的好男人，生一两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但这些现在都不再属于她了……

她躺在一个连说喜欢她都是随口瞎编的男人身上，即将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心的序鬼。

泪水滴在文茜身上冒出的黑色粘稠物上，被淹没同化。

林序身上有灼烧感传来，那是黑泥腐蚀身体的感觉。

他接触到文茜的部位已经开始被腐蚀成黑色。

但是他没有一点儿要放开的意思，依然紧紧抱着文茜。

他不想让这个女孩儿在最后时刻还觉得孤单。

“不管是谁，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会让你好过！”

“哪怕是上帝，我也要将你的头颅割下来喂给鱼吃！”

林序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烧灼。

“轰轰！！”

灵敏的听力听到远处传来车声，听声音就知道是那辆宾利添越。

他缓缓站起身，发动向着车声的反方向跑去。

“给她最后的安静吧……”

这是林序最后的温柔了。

……

“他走了！”

宁月看着手机上快速移动的红点，声音没有波澜，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老远就能听见我们的声音，开车想要追上他是不可能的。”

张绘驾着车，说。

“他会停下的，继续跟着吧……”

宁月好像很笃定。

没人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担忧。

“林序……希望你不会有事……”

……

林序只跑了半分钟，就已经将车甩得远远的。

到处都是鱼塘，能让车经过的路只有一条而且弯弯扭扭的，添越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怀中的文茜已经找不到一片完好的皮肤，甚至有些不成人形。

她身上的浴袍连带着林序的风衣都被腐蚀成了黑泥。

林序的皮肤上也全是大大小小的孔洞。

他依然没有放开。

哪怕文茜此时已经再也抓不住他，她已经没有了意识，再醒过来就可能不是她而是那个序鬼。

他知道他该松手了，可是他总是在要放手的一瞬间又将她抱紧。

他一遍遍提醒自己再不松手就会死，她已经变成序鬼了！

但是一边他又幻想着这些黑泥会褪去，到时候这个温柔的女孩儿会对他露出最温柔的笑。

“真是……美丽的星空啊……要是我也像星星那么自由就好了。”

林序抬头看了看天。

大大小小的星星闪烁在漆黑的夜空之上。

只有郊区才看得到这么多星星。

在城里因为灯光太多，能看见一两颗都是好的。

林序看见有一颗星星特别亮，猜测那是不是北极星……

“噗！！”

肉体被穿透的声音响起。

林序苦笑着，低头看着伤口。

文茜已经变成黑泥的右手轻而易举腐蚀掉他的皮肤和骨骼，连带着将他的心脏一并穿透。

他早就想到了，只是他实在不愿放开罢了。

“呜呜呜!!”

序鬼熟悉又诡异的叫声响起，文茜已经没有人形的身体扭曲变换着，最后变成那个黑泥序鬼的样子。

林序倒地，鲜血汩汩流出。

他不后悔没放开文茜，在失去意识之前都还是在笑着。

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应该对得起文茜这么多年的暗恋了……

绿光闪烁，一条条丝线被尖刀带着将序鬼的身体射穿，不停交织着最后穿进地下。

这是林序最后看见的一幕。

“希望这次他还有呼吸法修复身体……这个傻子……”

张绘看着向林序冲过去的宁月，喃喃道。

刚下车他们就看见林序倒地的一幕。

“林序！”

宁月一边用序禁锢着序鬼，一边大叫着向林序冲来。

就快要到林序的身前时……

“滴答！！”

有水珠落地的声音突然响起。

奇怪的是这声音仿佛响彻在在场每个人的耳朵旁边，清晰至极。

声音落定，就有刺眼的光芒绽放开来。

宁月他们习惯性地闭上眼睛，宁月发现她的百穿此时仿佛被屏蔽了一般，什么也感觉不到。

再次睁眼时，宁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序完好地站在原地，衣服也像新的一样，只是头发不知为何却已经成了纯白色。

那样的白色，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很耀眼。

揉了揉眼睛，宁月怀疑她所见是否真实。

张绘和莫欣也被这一幕惊到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林序，你还好吗？”

不去理会在一旁挣扎咆哮的序鬼，宁月走到林序面前，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边说边将防护罩打开，准备抵挡序鬼随时可能发动的攻击。

她刚才明明看见林序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谁知白光一闪他就像是没事人一样站在这里，就像在演科幻片。

林序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看向宁月。

眼中有些好奇，还有兴奋。

宁月看着他这个样子，白色头发，连眉毛都是白色，虽然依然和以前一样帅，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极其怪异。

还有林序的眼神，一点儿也不像他……

“林序”没有回答宁月的话，而是看向序鬼，眼中满是怜惜。

“哥哥啊哥哥，你怎么老是不听我的话呢……”

“有人挖坑让你跳，你就真的跳了……”

“可惜你害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我啊……”

他表情肃穆，视线望向长夜深处，仿佛帝王在宣布他的归来！

“既然这么想我出来，那么就准备迎接你们的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