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动乱,江梨央是没有经历过的,连动乱这个词她都是不知何时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字面来看就是局势动荡变乱,她也未曾深究过,这个动荡变乱会是如何的局面。
可此刻,她忽然明白了,眼下这场就是动乱,各族纠集以声势、名望、民心三把无往不利的钢刀,逼迫他们的掌权人自断手脚,他们要的不是她这个所谓神棍的命,也不是为了伸那坠下云峡数条人命的冤屈,而是整座罗睺山脉。
她的视线落在那唯一的内室入口,心思揉作一团乱麻。后
下一瞬,果然便有人走了进来,是她叫不上名字的人,不知是敌是友,唯一知晓的便是他是某一峰长老,留着络腮花白胡子,足遮了半张脸,格外引人注意。
负尤长老悄声的掀起内室帘子一角,看见屋内没有其他人,松了口气,“此地危险不可久留,仙人快随我来。”
江梨央的眼神落在他的白胡子上,想起了第一次进入这间营帐时,库簇老坐在狼首椅上,下端站了亚虞和粟姆,再有的便是这位长老,但后来她甚少见到这位长老。
她此时关注的点在于另一位她常见到的长老,虎岩长老。
虎岩长老负责罗睺山各守卫军以及大部分侍卫,她每每见到他时他都是在山间各处忙碌,他似乎忙于护卫整个罗睺山,可罗睺山外有天堑,内部十二族无争无虞,他本不该如此忙碌。
眼下她忽然有些明白过来,罗睺山脉,就如同月墟,月墟有不眠谷,墟中奇异全数来于谷中,谷中护灵人代代更迭,守护灵气不散不灭。
而罗睺山的奇异之处……便是来于云峡,云峡之下是未被探寻的秘境,灵气丰盈充足不亚于月墟,如若罗睺山中有东西需要看护,定是藏在云峡之下。
封闭且不为人知的山中部族、藏于山中的宝物、异于他处的充沛灵气、可以控制灵气的外来人、以及各怀鬼胎的族人……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回过神来看向负尤长老,“长老此时前来是为了护我离开?”
“当然。”负尤长老微躬身行了礼,“在下听从库簇之令前来带仙人离开此地。”
“如何离开?”她问道,“眼下还有比库簇营帐更有安全的地方?”
帐外喧嚷声已经响起,连片皆天的声响在库簇营前被喊出。
“交出妖女,偿我兄弟性命。”
“大胆妖女,妖言惑众,大家伙不能让她骗了我们的库簇老。”
“库簇老早就被她迷惑了,现在就是她的傀儡,大家伙可不能再信他了。”
……
外面声音嘈杂吵闹,纠集在一起的人或是高声问话,或是不断咒骂,越发不堪入耳。
负尤长老面色越发难堪,那阵阵喧哗犹如打在他耳边,“库簇令我带你离开,我便不能留你在此受难,仙人,快些随老夫离开吧。”
她抿了口酒水,似是又不甚在意那些声音了,“长老大人还是顾全自己的好,眼下除非亚虞族长亲自前来,否则我谁也不信。”
负尤长老闻言微怔,“这干亚虞……干亚虞族长何事?”
她扬了扬眉,越发想要看看这负尤长老究竟是谁的人。
“你觉得呢?”
先前亚虞所言她并不能全然相信,这位恰巧出现的负尤长老更是如此,她能确信的只有自己留在库簇营帐内是最安全的。
事关自身安危,她困在其中,不得不小心一些。
“仙人误会了。”负尤长老忙解释,“亚虞族长是库簇老的亲侄儿,库簇老圆寂之后这罗睺山本就是他的,此事人人皆知,此事确实与他无关。”
眸光微晃,她愣住了神。库簇老百年后这罗睺山的下任库簇本就是亚虞族长,人人皆知,如此一来竟是还有那局外第四人?
利用粟姆族长打击库簇老,降低二者声望,然后……不,若有那第四人定会将亚虞也一并打压了,否则眼下的情形发展下去继位之人只会是亚虞。
库簇老迟迟不退位,粟姆族长威望与日俱增,只有让他二人相争,他才能既快速,又干净的拿下库簇之位,才能让一切顺理成章。
她抬眸觑了负尤一眼,“库簇老在何处?”
负尤长老微张了口,犹豫片刻说道:“与虎岩长老在一处,仙人尽可放心。”
与此同时的帐外。
纠集这场动乱的粟姆族长并不在此处,人群中甚至没有一位族长亦或是长老带领,一切整齐的就好似只是族中百姓义愤难平。
满腔义愤的众人毫不介意自己此时的形象,怒吼着,狰狞着,压抑着下一秒就冲进去的气势。
有人高喊:“你们这帮守卫都是帮凶,你们置罗睺山的子民不顾,竟然保护杀人凶手,你们会遭报应的!”
“没错,你们对得起罗睺山的祖先们吗?”
“让要妖女出来,不然我们就冲进去!”
……
这场闹剧的局势越发严峻。
有人怀了为族人抛头颅洒热血换一世太平的宏愿;也有人满腔仇恨,血红了双眼,不尝一尝仇人的血肉誓死难休;亦有人无声的引导着他人的怒火,以平那一己之欲。
却并没有人会去思考,这场动乱起于何事,又将走向何处,那所谓了妖女究竟是否是那杀人真凶,被蒙蔽的统领是否如他们所想般失了神智,这巍巍罗睺山究竟需不需要他们的救赎。
营帐之中的内室。
事情终于被捋顺,她也终于看清了阴谋背后的推手,可她还是不能明了亚虞算计自己的亲叔伯时是何种心情,只是为了库簇之位么,还是有别的原因,怎么会有人会这般轻易地被判自己的亲人呢。
“外面被你们的族人包围,我们如何离开?”她问负尤。
“跟我来。”她同意离开,负尤长老终于松了口气。
“守卫虽多但暴民也不少,还有更多的人正从各峰赶来,待他们人数比守卫还要多时,这里便再不是安全之地。”
负尤长老领着她来到外室狼首椅前,“当初建营帐之时狼首椅下留有暗道,帮我搭把手。”
江梨央上前扶住狼首椅的一侧,目光停留在狼首椅下首的兽皮毯上,忽然问道:“暗道可能通往我的住处?”
“不能。”负尤长老坦言,“暗道只能通往云峡之下。”
她眸光一闪,步子微后移,换了个方便脱身的姿势,“我有东西落在来了营帐内,现在可有办法拿来?”
负尤长老道:“这个……难办啊,仙人的营帐离此地实在太远,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是么。”她轻声说着,“那……”
扶着狼首椅的手忽然方向急变,一把兜起椅上兽皮甩向负尤长老,与此同时身形迅速后退,将与负尤长老的距离瞬间拉开。
负尤长老反应亦是极快,抬手挡下兽皮,反手甩向一旁,身形如蛇,一个回转直接扑向她。
江梨央此时虽不能控制此间灵气,多年练就的腿脚功夫却还是在的,一退一闪之间稳稳将距离保持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负尤长老歪着身子活动了筋骨,面上温吞无害的脸逐渐扭曲起来,花白的胡子衬得他越发诡异。
“小丫头,还挺机灵的。”
江梨央谨慎的盯着他的动作,她虽自幼修习功法招式,可眼下却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对手交手。
“满嘴胡言,库簇老每隔一阵便会搬去别处山巅,在自己不会久留的地方留下暗道,这等蠢事可不是库簇老会做的。”她轻蔑的说。
她双手结印,暗暗化力努力汇聚灵气。徒手相抗她并不是负尤长老的对手,但只要她能催动灵气,局势便可逆转。
负尤长老不知从身上何处掏出两把匕首,双腕交叠,匕首上寒光入霜。
“蠢事?他做的最蠢的事就是留下方惋后又留下了你!”话音未落人与刀如同离弦之箭,气势迅猛。
他速度之快让她猝不及防,心下来不及思考他为何会有此等身手。
手中无法汇灵,她只能极力闪躲,却未能再次掌握局面,一只匕首划过她的右臂,雪白衣袖被划破,鲜红血色不消片刻便溢满半边衣衫,伤口之深让她心惊胆寒。
她捂住手臂,迅速退远,“粟姆族长是没了儿子,你呢?为什么要杀我?”
匕首染血,这让负尤长老畅快了不少,“为什么?当年没能杀了方惋,才让库簇老凭白得了那数百年寿命,如今我又怎会放你去让他长生不老?”
她惊得心下一跳:“什么长生不老?”
“你不知道?”他讽刺地笑了,“那就留着地下去问方惋吧!”
寒光闪过,他再次刺出双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