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中,寒风交加、电闪雷鸣,老肥的两只蛛腿像夹鸡蛋一样把火夹起来,狠狠的甩在露天剧场的大舞台上。
火因为被打断的肋骨受到拖动,疼得龇牙咧嘴,大雨滂沱,却是淋不到火分毫,影枪的防御模式像鸡蛋壳一般紧紧的保护着火。
老肥又拖动着蛛腿,一高一低的飘了过来,笑得像个恶魔,道:“咱们那现在算是僵持住了呗?”
火半躺在地尽力挪了挪位置,使得自己稍微舒服一些,想错开断裂的肋骨尖锐部分,老肥啧啧声道:“真是可怜呢。”说罢又拿蛛腿踢了一脚火,就不让火舒服半分。
火一边龇牙咧嘴缓解疼痛,一边道:“嘿嘿,肥怪物,你一时半会儿还真杀不掉我,怕不怕我有援军啊?”
老肥确认火没有处在舒适的姿势,也就懒得再碰他,八只蛛腿像收缩一般,盘起在后背,坐在舞台中央的王座上,火才注意到老肥从来没有站立过。
老肥摇了摇头,笑道:“你们一共三人,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女人,一只小鱼人,他急着救他妹呢,哪儿有空管你呀。”
火努力的直起上半身,看向老肥,无奈道:“这都被你发现了,既然这样,我这电量还能支撑最后十来分钟,咱们聊聊天吧。”
老肥耸耸肩,道:“你想聊什么,说实话,你只要还有一口气,我真是一秒钟都放松不得,真的好想杀了你啊。毕竟传奇班的传奇呀你可是。”说话间,嘴部的扩音器传来一阵杂音,老肥不耐烦的使劲敲了敲扩音器,顿时好了许多。
火忍痛,费力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聊聊你那个可怜的弟弟呗,是为什么被他哥杀掉的?我很好奇呀。”仿佛为了衬托火这个诛心的言论,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电光将整个天空照的宛如白日。
老肥看了看火,舒心一笑,竟是一点都不生气道:“小弟,想用语言扰乱我的心境,你可就错大咯。”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领,缓缓道:“也罢,和你说说也无妨,能理解我的,这个世界上也就几个人,你够资格听我的故事。”
老肥凝视着火,火居然从老肥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情,似乎在自己身上,老肥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影子,老肥缓缓道:“如果人生只有十三年,还能有未来的我可能就是你这个样子。”
在夜雨中,电闪雷鸣的背景下,火作为唯一的聆听着,艰难的听着老肥诉说他的经历,老肥与高帅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老肥是政客情妇的私生子,但从小因为聪颖过人,得到政客的另眼相看,相反高帅虽然是自己合理合法的儿子,不过最多也就算一个普通人的智商,在残酷的政界,没有高人一等的智商情商,在未来的道路上和自杀无异。
于是老肥从小就得到了政客倍加的关心与教育资源的全力倾斜,老肥倒也争气,不仅仅是学业有成,神童的称号早就传遍四周,甚至连神秘莫测的大陆幻院都已经早早关注这个神童,甚至政客有几次有意无意的透露只要老肥成年后,可以考虑接受邀请去幻院的传奇班进修几年。
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局,老肥和政客其乐融融,因为老肥的原因,已经日渐年老珠黄的情妇也得到了政客更多的关怀,甚至已经有望转正,取代那正房,只是因为正房与政客的联姻其实也是政治联姻,在政客没有彻底坐大之前,确实不好离婚。
这一切都看在早熟而早慧的老肥眼里,为了自己的母亲早日转正,老肥开始介入政界,凭着天资聪颖,在经历了起初的吃亏,经历了种种勾心斗角之后,老肥开始崭露头角,杀人放火、毁尸灭迹、栽赃嫁祸等等信手拈来。
有人把神秘莫测的老肥当成是政客的影子,外界都推论这一定是个五六十岁的老阴谋家,否则不可能如此杀伐果决,称之为政客的黄金右手,随着老肥辅佐政客的日子推移,政客的政界地位水涨船高。
那一年,老肥刚刚十三岁,依然是一个天真无邪,无辜可爱的小男孩形象,和如今的怪物一般的模样根本不可能想象二者有任何一丝丝的联系。
在一次与竞争对手的智斗中,意外发生,那是一场大火,年轻的老肥全目全非,在长达数周的疗养中,因为失去了老肥这个左膀右臂,政客处境愈发危机,老肥的治疗不得已被迫中断数次,并需要多次紧急转移到暗处。
随着时间的增长,与多次突发刺杀事件的发生,多日处在昏迷状态而无法动弹的老肥,诱发了后天性肥胖症,老肥开始日渐肥胖。
尽管如此,在暗处,只能处于间歇性短暂苏醒状态的老肥,处在十分简陋的医疗环境下,依旧顽强的迅速组织了对敌方的扑杀,短短两个月,处在暗处,严重耽误重度烧伤治疗进度的年幼老肥凭借着惊人的毅力与求生欲望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这一切壮举背后付出的代价也是同样惊人的,肥胖症与严重耽误的重度烧伤症又引发了恶性循环,诱发了多种并发症,终于得到最好医疗条件的老肥反倒岌岌可危起来。
政客的地位经过博弈成功之后,开始日益稳固,而老肥的症状却丝毫不见好转,又肥又丑的老肥已经不是十三岁时的正太模样,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谁都认不出来的怪物。
起初积极治疗的政客,看着病床上的怪物,态度开始悄然转变。
说道这里,处在大雨之中的老肥缩回王座的一角,避开了雨,掏出一根烟,略微颤抖的手点上了烟,火居然对眼前这个怪物模样的人,破天荒般的心生一丝同情?!
老肥的笑容居然开始带了一丝苦涩,拿出的烟盒向火努了努,示意要不要来一根,火摇摇头表示不会。
老肥继续道:“当时我每天醒来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胖,嘿嘿嘿嘿嘿嘿,没几个星期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眼圈,老肥眼神迷茫,“起初我觉得没什么,阿爸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我在一次偶然间看到了镜子,我才明白阿爸为什么开始来的少,还有对阿妈为什么开始越来越暴躁了。”
火摇摇头,“这和高帅有什么关系?”
老肥笑笑,道:“所以你不知道兄弟之间有竞争关系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个连觉醒都需要嗑药的废物,在我经历那次意外之前,阿爸是多么的爱我,还记得我给你和小鱼人出的那道题吗?我那可怜的弟弟的阿妈,我变成这个样子,也要多多感谢她呢。”
“所以你现在打算复仇到高帅的身上?”
“阿帅不会白死。”
“明白的,玩得好呀,把杀高帅的影像发给大陆和人鱼族,捞两份赔偿?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呀。”
“聪明呀焰仔,除了你,还有一份好处。”
火想了想,感觉背后发凉,喃喃道:“除了我。。。修斯?你杀了他人鱼族不会放过你的。”
老肥又点了一根烟,目光深邃,笑的很自如:“当然不会是我杀的,甚至都不会是人为的。”
火瞳孔收缩,“修斯c阶,不是人为的。。。意外?”
老肥看向天空中不停闪烁的雷光,嘘的一声,小声道:“小鱼正在去往国立医院的路上吧,国立医院可是有很久的历史了,有许多设备已经很老了,漏个电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对待小鱼这种没到b级,没有气门护体的觉醒者,靠着异宝才拥有强大杀伤力,真的很好用。”
火喃喃道:“概率杀人。。。。”
天空又是一道惊雷。
火咬紧牙关,“那。。那段影像也是你发给人鱼族的?”
老肥大笑,“屡试不爽,要不你觉得我实验室里的那些收藏品怎么来的?只不过人鱼族那个拉里老不死好像还有点脑子,可能是听闻了其他种族的传闻?还惊动了我幻院的焰仔同学来,不过,想来反倒是给我多些收获,这个收获看样子还不小。”老肥贪婪的看着火身上那透明防御罩。
还未等火打开通讯装置,莫咪的哭喊声已经传来:“锅老板!怎么办现在,修斯触电了,整个人。。。。都快成了焦炭了!只剩一口气了。”
火摇摇头,轻声道:“先离开复杂的医院等环境,找个简单安全的地方,先想办法吊住他的命吧,咪老板,现在只有你能拯救这个局面了。”
说罢关闭了通讯,老肥啧啧称奇:“这玩意儿还真是万金油,啥都能用上,咦,我这扩音器今天是怎么了,老有杂音。”老肥用力敲了敲嘴边的扩音器。
火恍惚之间,似乎已经没有反击的余地了,轻声道:“继续你的故事吧。”
老肥笑了笑,把抽到烟屁股的烟急速弹向火,被火身上的防护罩弹开,确认这玩意儿还有电后继续道:“那咱们继续。”
老肥的伤势因为初期严重耽误了治疗进度,后期的治疗开始变得冗长而又棘手,政治局面已经逐渐在政客的掌握之中,政客开始需要频频的走向公众场合,那么自己的合法继承人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焦点。
“阿爸其实也有苦衷,我这个样子,是不可能走到台面上了的。”老肥笑容略显苦涩。
“什么时候开始绝望的?”火直视老肥。
“那一次手术前,阿爸觉得我挺不过去了,偷偷找医生商量想要取消手术,他没想到我的势力已经不仅仅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了。”老肥说到这里恍惚之间,面无表情。
火艰难的支撑起身子,“想要取消手术,就意味着当时你快活不下去了吧?”
“其实阿爸想的没错,医生也判断没错,当时的情况我确实不可能再活下去了,连阿爸都开始大力推行阿帅,把阿帅当成他唯一的继承人,可能是老天觉得我命不该绝吧,那段日子不小心抓到了一只小蜘蛛精,研究之后只需要做一次大手术。”
火了然,看着老肥身后摇曳的八只蛛腿。
“其实过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顺利,我背着阿爸进行了一次最大的手术,中途还差点被取消,不过。。。。嘿嘿,总算保了一条命。”
“呵呵呵呵,那次手术之后,我努力,努力,再努力的不去恨阿爸,我终于做到了,可是我没有办法不去恨阿帅,不去恨那个女人!凭什么我拼命争取来的一切,那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可以轻易的享受而不付出一分一毫?凭什么?凭什么!”老肥的狂怒开始展露无遗。
“所以你开始复仇?让我猜猜,高帅的妈妈多半已经没了吧?”
“走的还算安详。”老肥目光灼灼,言语森然。
火摇了摇头,“那看来高帅确实是个笨蛋,还这么信任你,被人一刀插到大腿,还这么听话的跑到你的陷阱中,最绝望的时候,他想到的不是他爹,是你这个兄弟,有点意思。”
老肥摇了摇头,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了坐姿:“他不曾接触过黑暗面,他的生活只有女人的**、70年代的酒还有四个轮子的车,哦,最难的地方应该就是记者了,他没有接触过刀光血影,他的手上没有几十条上百条人命,所以,我可怜的阿弟呀,被你们这些外来者杀害了。”
火假惺惺的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刺激老肥,转移话题道:“你说你不恨你爸?我看未必,这一定很困扰你吧?”
老肥眯起眼睛盯着火,一根蛛腿迅捷如鞭,狠狠的抽打在影枪防御罩上,发现依旧无功而返,才回答道:“这地方就咱俩,和你聊得还挺投缘,说出来也没什么,确实很辛苦,每天我看到阿爸,我心里就不停的在想,如果他当初没有要阻止我的手术,或者,在他发现我的手术正在进行,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时候,想得是我能不能挺过来,而不是千方百计找借口试图取消手术,可能我真的甘愿一辈子当他的幕后黄金右手,哪怕阿爸过世之后,辅佐他的儿子也行。”
老肥又点起一根烟,大雨之中烟雾袅袅,老肥的眼神像是穿透过了烟雾直指向了柔软的人心:“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后来,你猜阿爸看我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什么?”
火想了想,道:“关爱?欣喜?”
老肥笑笑,深吸一口烟,烟消得很快,弹了弹烟灰,轻声道:“恐惧。。。”
老肥说这个词的时候说的很淡然,火没来由的感觉到老肥的哀默,也许那个拼命算计的少年,自己的父亲放弃治疗自己的时候没有死去,手术台上最危险的时候也不曾让他死去,敌方的百次暗杀也没有让他失去,可是当安然度过一切危机,理应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父亲看自己亲生儿子的一个恐惧的眼神,竟成了致命一击。
理所应当又出乎意料,多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私生子,熟悉的高智商少年,转眼之间变成一个几百斤烧伤的丑陋至极的陌生人,只能说,政客也是普通人。
老肥静静的看着火,二人身边大雨滂沱,老肥面无表情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人心是如何的残酷与冷漠。”
火沉默半晌,抬起头,眼睛里似乎有着星光,摇摇头道:“仅仅从你一个遭遇就得出这个结论是否太过悲观?”
老肥咧起嘴笑,笑容居然略带苦涩:“我有权限查看许多数据,相信我,你不会想看那些数据给出的结论,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我也想看到一个反例。。”
老肥笑容渐渐消失,怅然若失道:“哪怕一个也好。”
火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迟疑道:“也许。。一个会有。”
老肥想起了什么,又点起一根烟,道:“正好,我正在做一个实验,一个人性的实验。。。。。”
“哦?有意思。”
“愿意赌一把么?”
“我愿意倾尽一切。”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