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郭嘉这么问,王浩咳嗽了两声,扰扰头,定一定神,整理起思绪,别看郭嘉年纪不大,但见识却远超一般大人,不认真点怎么行?
王浩顿了顿,笑道:“王某所言,难当真理,二位就当是胡乱言语罢,嗯哼……当今天下,早已人心丧乱,仁义道德已不足立世,这亦是天下大乱的根源之一!而要平定天下,则首先必定人心,欲定人心,再平定叛乱后,就必先要发展生产力,嗯……也就是着重发展农耕、手工、商业,我去东莱,还可着重发展渔业。
如此一来,可让百姓对有生活存极大之向往和希望,便能辛勤劳作,不以打砸抢行事,一方可平;民一旦如此,可渐渐摆脱贫困,则易治也。
然后就该整理政事,对当地依法而治,无论官职大小,一视同仁;法即不严苛也不宽松,取之适中,让官民对法有敬畏;最后,便可循天道,持仁义,秉忠孝,如此,当地百姓能摆脱贫困,官府也有威信,且威严有力,但却并不强横;如此,一方可定。
故有说强国常为礼仪之邦,官民皆敬法而守德,皆有相对平等之机会富裕;而弱国常混乱不堪,官民目无法纪,官民或从精神上,或从物质上,尽皆贫困。所以若要国家脱贫致富,必须如此。
而要强盛大治,则要实行一次思想启蒙,如当年春秋战国之时,百家争鸣;不过真如百家争鸣那般也不好。某思量,可以融合百家学说之精华,去其糟粕,另成一派,作为核心价值观,指导君臣官民;且并不固定不变,若有缺点,无论官民,只要能看出来错误,或者有改正之方案,便以其所指错误造成正面影响大小论功绩,奖赏提出意见之人,再加以改进;可用于国,亦可用于民。
如此,便可使为君者心存臣民,为臣者心忧君民,为民者也关心国家大事……若做到这等地步,则天下可平,国强民富,民族兴盛,天下大治!”
“……”郭嘉和张机一时愣住,面面相觑。
王浩见二人这般,松了口气,暗自发笑;其实他还没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来,那些民主、自由之说,且不说自己都没完全理解并整理出来,经过有数次经验,又有过曾经沉迷到权势当中的教训,王浩不到迫不得已时,也不会顺便把这些思想抛出来。
这个得一步一步来吧,日后再说不迟,开始话说的太满,要是做不到,打了自己脸,可就很容易失去一切了……
“唉!惭愧!郭嘉年纪轻轻,怎敢傲慢无礼?小觑天下人才,原以为能看清天下者最多不过寥寥数人,不想此间便于遇到一位看得比嘉更清楚之人……”郭嘉微微苦笑,心中却甚是惊奇,王浩这人看来不仅能征战沙场,才识也颇为丰厚,并且这方面比他更胜一筹,性格也易相处,郭嘉暗暗惊叹,这王浩莫非是上天特意派来与他见面,交为知己或是让他为其效命的?要不然怎地这般凑巧和他相逢?
“寰宇贤弟之言,实在让人惊骇,看尽了治世之法,不可谓不精辟!意境之深,实非我能及也……”张机点了点头,赞叹不已。
郭嘉却是摇了摇头,叹息道:“嘉自以为看破了现天下兴衰,能言一朝兴衰更替之语,就尝以此得意洋洋,如今看来却是井底之蛙,未曾想过这许多,寰宇兄却能直指国运盛衰,兴亡更替之道……佩服!”
呵呵!惭愧!王浩暗自发笑,自己是站在上帝视角看待问题,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不过是总结了些许历朝历代的兴衰原因和其矛盾,实在不敢称人才,不过是一种“世外高人”罢了,对比郭嘉这些身在当世却能看透之人,自认还是有所不如。
“奉孝何出此言?人心常处在世内,故难以看清问题本质,难以避免,问古往今来真正能超出世界之外看待万物者又有几人?某亦有托大,自认偶尔能出世外看待事情,看了许多此世间丑态,所以才对如今汉室充满失望。
故此才会想变乱为治,重整天下,还华夏民族、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的清平盛世。昔年姜太公言: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有道者处之。某虽不才,却有意施展手脚,匡扶一方,日后若有逐鹿天下之势,也想领一军安定天下……嗯,我观奉孝年纪虽轻,却身怀大智,若愿出山相助,某感激不尽。”言毕,王浩深深对着郭嘉一躬。
“寰宇兄,这如何使得!汝若真有此志,那日后辛酸,难以言表。寰宇兄所说,我亦是深信!只是……”郭嘉微微一震,摇了摇头,言道:“嘉年纪尚幼,不过虚活了十四岁,纵想辅佐仁兄,然某之年龄,怕是难以服众……”
“呵呵!没想到奉孝也难以免俗,打了自己脸呐!”王浩哈哈一笑,看着郭嘉,“依奉孝之前所言,言行合一,就该当是不以年纪论高低,有志不在年高者!犹如当年甘罗十二岁拜相,虽然年幼,然其有真才实学,自信满满,纵一开始有人不满,但在了解过后,即便是粗莽汉子,亦没有不服的。
奉孝年纪虽小,然见识卓越,早超一般大人,可谓神童也!胸中若有才智韬略,何需怕别人不服?若奉孝有所担忧,担心被我拐卖了,那便算了吧!某不敢勉强,等奉孝日后长大,再来寻我便可,某必定赤脚相迎,某原以为奉孝年纪虽轻,但是能助我成就大业之人,没成想……嘿嘿!好汉子!”
王浩那最后一声好汉子,颇有嘲讽之意,郭嘉正值年轻气盛,哪里受的住激,更何况王浩夸他有大才时,言语也诚恳;其所言又非虚,不以年纪论高低,确实是这个道理。
“哼!方才是我的不是,言行不一,实在惭愧!但寰宇兄莫小瞧了人。”郭嘉脸色一红,忽又转为正常,顿了顿,笑道:“哈哈,原来如此,寰宇兄好厉害的激将之法!”
“呃……”王浩又给郭嘉一言噎住,暗道,无怪传闻郭嘉有小太公之称,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激将法。
王浩都还没来得及露出尴尬之色,郭嘉便笑了笑,深深作一揖,说道:“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寰宇兄竟然认我这不满十五之少年是有大才之人,认为某能助兄成就大业,某又岂是不识抬举之人?兄身居一方太守之高位,如此赞赏于我,那嘉定要吃你这一激。
嘉年纪虽幼,却向来自问不弱于大人,今蒙将军如此抬举不弃,嘉自愿将一身所学,献于将军,效犬马之劳,鞍前马后,供君驱使,只要不是无礼太甚,超出某底线之事,那嘉绝无二话。”
好家伙,虽说要效忠,却提前摆明了立场,超出底线,自己不愿做的事,决不屈从,看不出来郭嘉这般年纪,竟也有一身傲骨。王浩听他所言,心中暗暗惊叹。
但郭嘉既然愿意效忠,王浩欣喜多过惊叹,加上郭嘉又是有立场之人,那也多了一个监督自己的人,虽时而会烦恼,但对大局来说,却有极大好处。
郭嘉言毕,忽而一愣,看向张机。
张机微笑着,点了点头,起身作揖道:“寰宇兄弟,你心有大志,有救世之愿,乃是百姓之福,奉孝愿意帮你做事,那张某也放心把他交给你了,这是他的福分。寰宇兄弟才华、志向,某甚是佩服,若某没有答应过父亲所求,去洛阳朝圣,今日又这么遇见寰宇兄弟你,那定然要和我这奉孝兄弟一般效忠于你,只是……呵呵!毕竟万事可遇不可求,寰宇兄弟,日后若君有麻烦,特别是医术上之事,只要还念着张某,发封书信来,张某定然到访,倾力相助。”
“你……你们……王浩感激不尽!”王浩喜上加喜,更是又惊又喜,一时激动的不知如何表达,朝二人深深回了一礼。
原本一个郭嘉愿意效命,已经让他万分高兴了,没想到张仲景竟也愿意帮忙,虽说不是效命,但张机既有此言,日后要是万一碰见什么传染病,那也有个保障了。
“寰宇兄弟,万不可如此。”张机见王浩作揖行礼,正要扶起他,一用力,却扶不起来。
“仲景兄不必如此。”王浩见郭嘉和张机都已经起身,自己也就跟着起来,言道:“无论哪个世道,就应该是君择臣,臣亦择君;而不是愚忠于哪一个,如此,君臣就是被迫,但能不为私人感情所控,理智看待,治理地方或天下,才能长远;故君臣民之间,该当处于一个相对平等的地位,需要的是互相尊重,而不是单一的跪拜其中一方,二位既然向我行礼,某又怎能不回?”
见王浩这般,郭嘉心中大慰,笑着道:“那嘉便斗胆称呼将军作主公了,主公,请受郭嘉一……”
“还是别拜了。”王浩打断郭嘉的话与动作,扶起他来,言道:“我们还是握手抑或作揖更好些。”
“握手?”郭嘉正不解时。
王浩便已笑着握住郭嘉的左手,微微欠身。
郭嘉有些手足无措,也急忙往前鞠了躬,讪讪一笑,喝道:“日后郭嘉必定肝脑涂地,鼎力相助,以报主公今日知遇之恩!”
“肝脑涂地不必,你我都尽心尽力便可。”王浩见郭嘉手忙脚乱的模样,也不住笑了笑,这握手礼还是他最近才想起来可以用的现代礼仪,用于这时代亦无不可,反正没坏处,也比作揖方便些。
张机满脸堆笑,连连点头,心底对王浩颇为称赞。
郭嘉也是万分激动,他万万没想到,王浩竟这般没什么架子,傲而不娇,与人不俗。
这其实和他一样,郭嘉也不喜欢那许多麻烦的尊卑礼法。尊敬长辈或比自己优秀的人,本来并无不可,但非得搞个高下,那就不好了。
如此也不过就只是充充一方的面子罢了,不是你跪拜我,就是我跪拜你,实在没什么好处,还伤害了一方感情……
郭嘉欣喜之间,暗暗下了决定:今日遇此明主,实在三生有幸,嘉定当要再多学点东西,以报寰宇兄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和知己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