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哭呢,”辛念眼睛睁得大大的,细细的看他,从额头到下颌,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叶延,”她张张口,及不可闻的自嘲,“谁成想,有朝一日我也变成了闺中怨妇,翘首盼君归。”
“我给你写信,你记得看,如果实在没时间的话……你只需记得我写信给你了就好。”她顿了顿,眼眸中的忧伤涣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疏离,她淡声道:“你若是想回信,就从明日起,每日一封。若是不想回……便不回罢。”
叶延低头笑了声,“没事别乱跑,乖乖待在将军府,南疆那边,能做便做,不能做就等我回来,保护好自己。”
他看看屋外的天光,明眸皓齿,眉宇便是苍穹。
“我该走了。”
辛念随着他一同起身,将手塞进他的手心,“我送送你。”
马车停在外面,所有人都在将军府外,等着叶延。
辛念脚步顿停,带着叶延的手往后拽,她身体前倾,踮起脚尖,轻轻吻上叶延的唇角。
没有过多停留,她后退一步,冷声说:“叶延,这一场仗,不管是胜是败,我要你活着回来。”
叶延神情微动,长臂一伸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似呢喃,也似请求,“念念,我叫什么?”
辛念狠狠咬了下嘴唇,舌尖触到血腥味,“叶延,夫君,哥哥。”
“乖。”叶延松开她,抬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转身大步向前离开。
辛念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瞬,径直转身,再不回头。
叶延回头,见她没有跟来,而是反向离开,嘴角扯出一丝笑,吩咐道:“长风乘马车,我从小路走。”
……
辛念坐在窗前,眉头锁着,看不出情绪。
香凝在一旁小心收拾东西。
她犹犹豫豫的开口,“夫人。”
辛念眼皮颤了下,指尖在案桌上敲打,一下,一下……
长林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他躬身行礼,“夫人,主子有东西交给你。”
辛念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不曾抬起,半晌后,淡淡地转身,接过长林手里的信笺。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她的指腹在这一行字上轻轻摩挲,末了,将信笺收起,放在盛放发丝的盒子里,锁好。
“长林同我一起,去找将军,香凝留下。”
“是。”
香凝双手搭在腰间,微微福身。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辛念此时的状态像极了她刚嫁入平阳王府时,淡淡的,浑身散发着冷气。
但有一处不同,那时候的她,会放低姿态寻求叶延的照拂。如今的她,能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地,无需倚仗也无需乞求。
-
南疆王宫。
南嵩依旧带着一袭碧色衣裳的辛念,出现在南疆王的寝殿外。
碧尘还是用探究的眼神来回打量她,言语间偶有试探之意。但都被辛念一一否掉。
“你来了,”南疆王躺在床榻上,艰难的动动脖子,歪头看她。
辛念眉心稍蹙,还是那股不好闻的味道。
今日殿内并无宫女侍候。
“王上身体可好些?”照例的询问,语气里没有关心,也没有厌弃。
“桌上有枇杷,我让他们新弄来的,你快吃。”南疆王嘴角扬起,面容和善。
辛念没有动作,按部就班为他诊脉,查看他的眼睛。
做好这一切,她提笔写下药方,用镇尺压在桌面上,不再看榻上的人一眼,转身离开。
“倾颜,把枇杷带走吧,你最爱吃的。”南疆王在她身后出声说道,紧接着是一阵咳嗽。
辛念眼神扫过桌上的一盘枇杷果,面纱下的唇角一点点勾起,走出殿外。
“王上的病情略有好转,药方稍作改动,有利于王上的疾患。”她对碧尘颔首,说完,自动退到南嵩身后。
碧尘眼神里带了些玩味,“南将军,不知如此神医,您是从哪里寻得的?”
“大王子过誉,笙姑娘与在下也是偶然识得,能帮助南疆王恢复康健,是臣与笙姑娘的荣幸。”
碧尘不再过问,放他们离开。
-
“笙……叶夫人,南疆王那里……”
辛念知道他想问什么,也想知道她的计划。她取下面纱,“哥哥想叫我什么便叫什么吧,我并无芥蒂。”
南嵩皱眉,终究还是问出来,“你有什么打算?”
“哥哥还是别问了,我信不过你。”
“你——”南嵩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话到嘴边被塞住,张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辛念扬起一侧唇角,“若是哥哥再逼问我,或想法设法试探,那哥哥的事……我大抵也是可以告诉丞相的。”
南嵩心中升起警惕,“何事?”
辛念眼睛亮亮的,单纯无害,“哥哥年至弱冠,却一直找借口不娶妻,是为了……”
“罢了,我不问你就是,如果遇到难事,记得告诉我。”南嵩掩唇道。
辛念点头,主动为他解释。
“君梦居收集天下情报,明面上是效忠皇上,实则……一直在我手里,并未交付出去,所以,哥哥的事我早就知道。”
南嵩一愣,心中有些复杂。
“姐姐曾想用惜妃的死嫁祸于我,置我于死地。”
南嵩:……心里有些慌。
“后来她送我出京,助我救治叶延,为此被慕枫邶禁足,时至今日,还被关在凤栖宫内。”
南嵩:……迷茫,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一口气说完好不好?
“哥哥别怕,我不会伤害姐姐分毫。”辛念对他眨眨眼,仰靠在马车壁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膝盖,“想必姐姐也不会再害我。”
南嵩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弄不懂她到底怀有什么心思,是好是坏。
辛念猛地坐直身子,佯装正色道:“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哥哥一声。”她扯扯唇角,温和的说,“我要去杀一个人。”
“谁?”南嵩心头一紧,生怕她做出不智之举。
辛念故意吊着他,“哥哥不妨猜猜?”
“南疆王室的人?”南嵩肯定道。
“是,但您猜的范围也太广了些,”她又向后靠去,微阖着眼,好整以暇的看他。
忽的,马车停下,外面将领的声音传来:“将军,到府上了。”
辛念没有犹豫,也没有等他猜到的意思,踩着木凳径自下车。
“笙……”南嵩想叫住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辛念背对着他摆摆手,“将军猜到了不妨再找我。”话音落尽,浅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将军,查到了。”方才的将领拱手递给南嵩一封信,继续说道:“笙姑娘儿时所生活的地方名为辛家庄,父母皆是不幸身亡,后来她才跟随皇上为其效力。另外,丞相传来密令,让将军尽快带笙姑娘回京,阻止她参与南疆的事。”
南嵩攥紧拳头,肃声道:“此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是。”
南嵩回到屋内,打开信封,里面赫然写着:辛念即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