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等沈行开口，司城不满插话道。“为何我不能来？师尊不愿见我？”

“我何时说……算了！傲生，带你师兄下山，没有为师允许，不许私闯山门！”

“究竟为什么？为什么师尊不愿见我？为什么我没死？为什么我不在六道之内？为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愿告诉我！”

“出去！”师尊一脸冷冰，眼里带着怒意和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这让他更想知道答案了！

他还想跟师尊讲讲“理”，结果没等说话眼前就忽然一花，待身形稳住之时，发现周围的环境已不是师尊的卧房，而是远离茅山仙地的一处山路。

“这是……把我们扔下山了？”

沈行苦笑。“是的。拖师兄的福，我们被师尊扔下山了。”

“怎道是拖我的福？即便我不追问那些事，师尊也会把我们丢下山。他不想让别人知晓你我二人的存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送你我二人下山。”

“师兄既知师尊的心思，为何还生师尊的气？”

“我很少对什么人产生特殊的亲熟感，对师尊就……”

沈行听他这么说，顿时忍不住笑。

“理所当然之事。别看师尊对你总是冷言呵斥，但其实他心里对你最是在意。怎么说呢，对师尊而言，小师弟是余生的指望，我是最喜欢的徒弟，师兄是最亲的亲人。你自小就被师尊捡回茅山，从初生到学会走路，从走路到咿呀学语，从学语到开始修炼法术，从修道到得道，都是师尊一个人在照料，从未假手于人。由此，整个茅山上下，唯有师兄敢管着师尊，也唯有师兄能管的住师尊。师兄于师尊而言，又岂是亲传弟子那般。师兄可知……”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沈行苦涩笑了笑，表情有些复杂。

“可知什么？”

“师兄，你真不该不听我的话，私自去找师尊。”

“可知什么？”司城重复了刚刚的问题。“你刚才要说的究竟是什么？”

“别问了。”

“你倒是说，究竟是什么事情？是不是师尊发生了什么事？！”

沈行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了茅山所在的方向。

茅山之上，有蓝色雷弧闪耀。动静不是太大，但足够让他们二人看见。

沈行一摊手，苦笑道:“看，是师尊不让我告诉你的。师兄，真的别问了。你只需记得，三百年内一定不能再来茅山，一定不能再见师尊。”

司城看了看茅山的山颠，随后转回头默默的盯着沈行。盯了些许时候，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道:“走吧，下山回家。”

沈行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点点头，转身跟他并肩走了。

他其实大概猜出沈行没能说出口的事情是什么了。

刚刚在师尊卧房提到三百年后羽化的问题时，师尊露出了无奈又认命的神色，沈行愧疚之色一闪而逝。当时他以为那是担忧，但实际上，其中还有愧疚夹杂其中。

而沈行刚刚差点脱口而出却欲言又止的话，应该是关于师尊三百年后大限之日的事情。

沈行和师尊应该都很清楚，三百年内突破人仙修为晋升为地仙是不可能的了。其原因应该是两百年前他和沈行之死毁掉了师尊的道心。

确切来说，真正毁掉师尊道心的人，是他司城一人。

虽然这件事还没得到证实，虽然这次见面迟了两百年，虽然没有关于师尊的任何记忆，但对他而言依旧是个不小打击。

“傲生，你说我是不是就不该存在于世？崔判官说，洛安没有前世，他是天地创造的新生灵魂，今世是他的第一世，现今承受的果，都是我种下的因。洛河和洛安的情况相同，所以洛河和琉莹的死都归咎于我。而师尊他……”

关于道心的事他没说出口。

沈行是什么脾气他最清楚不过，能说的话都不一定会说出来，不能说的事更是只字不提，隐藏的极好。可这次去阴间、去茅山见了师尊之后，以前那些可以放下的疑问，现今都放不下了。

“傲生，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不在六道之内，为何本该命绝却荒唐的活了下来，而且断掉的手臂竟然复原了！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

“什么叫荒唐？”一直没说话的沈行终于被他气的说了话。“什么叫不该存在于世？你这么说，究竟把我和师尊至于何地？！”

“呵，果然。”

“果然……什么。”沈行话虽这么问，但实际上，好像猜出他已经想明白了什么事。

“果然师尊不能突破是因为我，果然是因为我太过异类，你才不去投胎，放弃一条阳关道不走，走了我这条阴沟上的独木桥。琉莹和洛河是因为我才死的，父王是因为我的存在被削了亲王之位。而我，竟过得好好的，连断肠草都没能毒死我，连断臂都能复原，多可笑！”

“胡说什么呢，你才不是异类！我留下来陪你并非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而是因为我想留下！我这么做不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我想我应该喝不下孟婆那碗汤，与其在忘川河中发疯，不如留在阳间看着你。”

司城当然不信他的鬼话。

沈行若非早早丢了性命，以他卓绝的天赋和悟性，现在应是茅山最优秀的天才子弟了，怎会畏惧一碗孟婆汤？！

说到头来，还是因为放心不下他这个师兄！

“好！既然如此，那我问你，我既不在六道之内，死后是怎么投胎成人的？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我的确是从孩童时期长大的，并非长生不老的怪物，肯定会老会死。以师尊如今的修为和影响力，送你投胎到我身边不是件难事，让你出生后再度拥有前世记忆也只不过是施个法术而已，你为何没去投胎？为何一直以鬼魂之身陪在我身边？”

“这是因为……”沈行辩解不出，一着急，忽的一下凭空消失了。

“就知道躲，每次都这样！”司城很无奈。

每次被他问急了，沈行都会直接遁走，一走就是几天不回来。再次出现之时总是魂体虚弱，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煞气，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他问沈行，但沈行不说。因为担心把沈行问急了会加重他的状况，所以每次都被沈行这么混过去了。但这一次，他想知道一切，也不想沈行再在阳间做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