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寒山
大祭祀还未结束,便有小弟子来报说伏羲凤凰琴有异,
“可是有琴弦丢了?”空门道长问那小弟子,
“是,师父,”小弟子回答说,
空门道长点点头却是再没有说话,祭祀典礼结束后,西共王命卫渊等人同寒山弟子一同找寻琴弦,但是却被空门道长制止了。
“此乃天意,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空门道长劝说道,“依贫道所见,陛下还是早些回宫为好,心有忧思便伤损身心,还望陛下保重身体,贫道也就不远送了。”
听空门道长如是说,西共王便也没做停留,不日便也起驾回宫了。
几日以来空门道长都在道观中不见外出,凤凰琴长卧于膝,道长并未抚琴,只是静静地端详着,仿佛这琴是他新得不久的;那日归来,空门道长才知逃走的是两根,其中一根正是之前自己已然发觉有所异动的那根素弦,被带走的另一根是尘弦。
伏羲凤凰琴乃上古神器,经由天神伏羲氏打造故此琴神力无比,那琴弦自然也是汇聚了无上的灵气,两根琴弦有所执念必定为害,从自己的道观逃了两个妖精出去,空门道长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担心,盘指一算它们暂时还未出西域。
马车行至将军府门前停了下来,丫鬟推门而入朝着府门内通报道,
“老爷回来啦!”
“老爷您回来啦!”襄珑几个机灵丫鬟迎了上去。
前日里府上的小六子从街上听来,说是西王陛下的队伍已经入了蹯木皇城,想着也是这两日便能回宫的,于是将军府上上下下就都忙咯了起来恭候着老爷回府了。
这不一早就都收拾利落了,婆子丫鬟们都候着差事呢,果然就见老爷的轿子缓缓靠近了。
“老爷,小少爷也从帝都回来了,现在正在书房离温书呢,”襄珑禀报说。
襄玲朝妹妹笑笑,接过了老爷的披风。
“他回来干什么?”卫渊冷漠的问。
“回老爷的话,小少爷是送北域公主回了幽灵城,而后顺道就回来看看,哦对了!说是东海国的太子也回去了!”襄珑回禀说。
“他们去了幽灵城?”卫渊说着皱起了眉头,“真是荒唐!你去把他给我叫来!”
“是,老爷,”襄珑见老爷又生气了,不由得抽了抽鼻子,
就怕着老爷生气呢这不才说了东海太子也回家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发火的,襄珑慌忙看向了姐姐,她是希望姐姐能给她支点招,老爷又在脾气上,此刻叫小少爷来那不正是要挨骂得嘛?
“老爷,要不先喝口茶歇息一下吧,路途劳累老爷也是要缓缓神啊,”
襄玲轻声说着给老爷倒了一杯茶,“就要用午膳了,不如待会儿叫小少爷一起用膳,老爷再问话也不迟啊。”
卫渊喝了口茶怒气未减,“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老爷。”
姐妹俩关门出去了,消声低语着老爷是为什么生气,襄珑和姐姐说了一些少爷的事情,襄玲笑着说小少爷还是旧日里一样,没有变化啊。
襄玲去了膳房吩咐下人准备午膳,襄珑则是跑去了卫临水的卧房,提前通气给小少爷说老爷回来了,而且情绪好像不太好。
“我爹回来了?今儿个早上吗?”卫临水一边更衣一边打着哈欠说。
“不是,老爷是方才回来的,回来了不久。”襄珑帮忙更衣说。
“你说我爹心情不好?”
“是啊,老爷一直皱着眉头,回来了也没让人服侍,一屋子的人大气儿都不敢喘。”
“不应该啊,”
卫临水吊儿郎当的说,“这都还没见着我这个败家子儿呢就开始生气啦?这可不是我爹的风格啊。”
“哎呀我的小少爷,您就别打趣了成吗?依我看呀,少爷您今儿个又是没讨好的。”
“在你们老爷面前我什么时候有好啊?我爹现在在书房?”
“嗯,老爷说不让人打扰,”襄珑说着,拾掇起了屋子。
看见卫临水就要出门,她赶忙上去拉住了小少爷,“小少爷您干什么去?”
“干嘛呀这么紧张啊?我爹回来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得去看看吗?”
“不行啊少爷,老爷可正在气头上呢,即便不是因为少爷您,那您现在去了也一准要挨骂的,都和老爷说好了,一会儿您和老爷一起用午膳,到时候保不齐气儿就消了呢。”襄珑说着手上却是没有松开。
“不成,他要是不消气那饭还让不让我吃了?你松手!一个姑娘家家的拉拉扯扯的像什么回事?成何体统?”卫临水说着扯过了袖子。
“哼!你不也没个少爷的样子嘛?”襄珑噘嘴说。
“哎?怎么说话呢?”
“我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襄珑笑着拿起掸子掸了起来。
“过分了啊,给我把桌上的信寄出去······”
卫临水被呛得捂住了口鼻,对着襄珑指了指桌子的方向,嘴里还说着什么却是听不清楚了,襄珑又朝着少爷的身上紧着扫了几下就把这小少爷给撵出了房门。
卫临水拍了拍衣裳朝着父亲的书房去了,看见房门紧闭着,真是连房子都和主子是一样的表情啊!卫临水无奈的啧了几声,抬头看看天上,今天的天气是真的好啊!可惜了!
轻轻扣了几声门,“父亲?您在书房吗?我是临水。”临水站在门外叫道,“父亲?”
“进来吧。”
屋子里传出了一声浑厚的声音。
临水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见父亲正抱着一本书看,见他进来都没瞅他一眼,看来心情是真的不好啊,
“孩儿还以为父亲是在休息呢,”临水说着自己搬了个小凳子乖乖的坐下了。
“这是书房又不是卧房,在书房睡觉成何体统?”卫渊没好气的说。
“是,父亲说的对,”卫临水赶忙点头,顺便偷偷的翻了半个白眼并及时恢复了正常,这些小动作自然是不能被爹看见的。
“你来干什么啊?”
可能是父亲说话的声音太大,卫临水有些不习惯的直愣起了腰背,
“啊,是襄珑说父亲好像不太高兴,所以孩儿就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为父是问你为什么回来?”卫渊打断了临水的说话。
“啊?”临水眨巴着眼睛反应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父亲是什么意思,“孩儿回来······这是孩儿的家啊,孩儿有些想念了所以就想回来看看啊。”
这话问的奇怪,答复的也奇怪,卫临水有些后悔自己不听襄珑的劝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这不是捡骂来了吗?真是当爹的想骂儿子怎么样都能找到口子啊。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卫渊怒气冲冲的一把将书摔在了书桌上。
临水又被吓了一个机灵,但是很快就熟悉了这节奏,故作镇定的回答说,
“父亲先别发火,孩儿就是想念家乡了,父亲放心孩儿也住不了几日,这几日确实感觉身体又开始不舒服了,父亲若是不想看见孩儿那孩儿明日便收拾行李回大野。”
临水这么说并不是故意显得见外,而是他每次回来待不了几日就得离开,否则就会身体不适,只有见着他的好兄弟们他才能恢复生机。
“你个逆子!你以为为父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你说!是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擅自离宫去幽灵?”卫渊气得站了起来,怒目而视瞪着卫临水。
卫临水半张着嘴巴身体有些僵硬了,原本以为自己长大了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是······是因为这事儿啊,”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父亲请听孩儿说,是北王派了人去接珠儿回宫,可是南宫······呃,是九殿下和少殿下都不放心让公主殿下一个人回去,所以就想去送送她。”临水说着声音是越来越小了。
“北王派去了何人能叫你不放心?北王接的是自己的公主关你什么事?”
“是这样父亲,北王要是派了一般人来孩儿也不至于担心,只是北王派来的人里有禁厌师,所以孩儿们才会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
卫渊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微妙的表情,但是那表情转瞬即逝,叫人捉摸不清楚,
“所以呢?离开幽灵后你不应该是马上返回帝都吗?你自己做的错事自己心里没数吗?尽仗着九殿下的关系简直是无法无天!九殿下替你担着多少事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吗?”卫渊还是在责备着,但是听语气却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大火气了,好像是在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卫临水咽了口水,眼神开始涣散了,刚想解释却是想起了什么,就壮着胆子转头看向了父亲。
“看什么看?为父说的有错吗?”
“不是不是,父亲说的都对,只是······”
“只是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吐。”
“只是,父亲是如何得知我们是擅自离宫?”
卫渊被临水问了个突然,“襄珑全告诉我了,你以为你还能瞒着我?”卫渊朝着临水的方向指了指,坐了下去。
“可是孩儿并没有告诉襄珑我们是擅自离宫啊!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圣上南下的事情!”
“你······就你们那些个花花肠子为父能能不知道吗?别说圣上南下了,圣上就是在宫中你们也敢擅自出去。”
“父亲好像对圣上南下之事并不意外啊。”卫临水小声的说。
“你说什么?”
“没有,孩儿没说什么。”
“你身在帝都,要时刻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和九殿下和少殿下都不一样明白吗?”
“是是!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记住了······那父亲还有别的要吩咐的吗?”
临水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捆缚他约束他的地方了。
卫渊也吐了口气,结束了刚才的数落,只是叫人看着很奇怪啊,这位老将军双目深沉如无底深渊,两道剑眉脱鞘而出不苟言笑,怎么看也不应该是如此罗嗦之人啊,这个儿子是有多不服管教啊竟能把他逼成这个样子?
“襄珑方才说你在书房温书?”
“孩儿是在写信。”
“写信?给谁的?”
“给公主殿下还有九殿下。”
“你回来这么久了为何才写信?”
卫渊知道临水和那几位小殿下互通书信的习惯,以往都是一回来便写信的,为何这次拖了这么久?“你莫不是和殿下闹了脾气?”
“没有没有!孩儿不敢,孩儿是才收到了九殿下的来信所以写了回信,公主殿下的······”
半年不见了,真是一时间还不习惯和父亲说这么多话了,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些无用的,临水及时打住了嘴。
“圣上可都安好?”
“回父亲,圣上······圣上一切安好,”卫临水回答说,父亲不但知道圣上离宫之事,还知道圣上已经回宫了?
南宫在信上说他被圣上责罚了,只是被罚抄写诗书也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可是南宫对于那日幽灵皇宫发生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他觉得事情不像他们所见的那么简单,其实临水也是这么想的。
南宫并没在信上明说什么,临水也不好将自己的揣测告诉南宫再让他分心,说到底是没发生什么大事的,所以就心想着不如等回到了中原见面了再好好说。
临水自然是没打算把这些事情禀告父亲的,因为没有根据的事情即便说与父亲他也是不信的。
“你刚才想说公主殿下什么?”
“孩儿是说还没有收到公主殿下的回信。”
卫渊没再问什么。
“父亲陪陛下祭祀一切可还顺利?”
“嗯,”
“听说这次陛下亲自去了寒山,想必是大祭祀吧。”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卫渊喝着茶眉头紧锁,好像还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但其实了解这位老将军的人都知道,即便是没有烦心事,他的眉头也从没舒展过。
临水没再说话,照这个样子再不两句就该赶自己走了吧?
“还有别的事吗?”
果不其然!
“回父亲,没有了,那父亲先休息,孩儿告退了。”
说罢,临水退了身出去,阖上了门他在门外却没有离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父亲好像变了。
从寒山回来卫渊也有些乏了,午膳并没有和临水一起吃,临水吃过就回房休息了,又写了第二封信给了清羽,告诉他,自己要回去了。
空中一轮白玉盘,八月的天,夜里还是热的。
屋顶上的两个小影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一样,白色的镜子里面是不是也能看见白色人影呢?
天微微亮,临水就醒了,昨夜并没有睡踏实,因为屋子外面总是有什么动静。
睁开眼看着这间自己从小待大的屋子,就连这床都是小时候的感觉不曾变过,刚才做了梦,又梦到自己躺在西水中,好像没有了身体,可是却能感觉到海水很凉很凉,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个人,那个将自己抛弃了的人,会是男人,还是女人?
襄珑进了小少爷的房间,收拾了要换洗的衣物,看见少爷又像是小时候一样在床上缩成一团,该是又做梦了吧?她记忆里小少爷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小少爷从不做梦,要做也只做那一个梦,可是小少爷却能理解甚至是感受到别人的梦,每回说起就好像是他也做了相同的一般。
其实,他是想要努力的融入吧?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
襄珑没有叫醒少爷,她轻轻的推开了窗,迎面飘进来一阵栀子花和玉兰的香,把椅子上的衣服担在了胳膊上,又拾起了床边掉在地上的长衫,蹑手蹑脚的关门出去了。
朝廷大臣的官邸是可以设有洗衣房的,但是将军府没有,将军府的后庭院有一条小河,老爷没有让人修缮洗衣房,所以她们都是在那小河边洗衣服。
用手拢着衣服担心有哪件被拖在了地上,襄珑挪过胳膊看了一眼,忽觉头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的飞了过去,再抬头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心想着好奇怪,但也没停下脚步。
昨天夜里姐姐回房后就和自己说好像看见屋顶上有细细白白的什么东西,像是两个小人,襄珑陪着姐姐出去看了一圈可是什么也没看见,之后两人就回屋子里睡觉了;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心想着还是留意些为好。
“襄珑!”临水喊着。
“少爷你醒啦?是现在用早膳吗?”
襄珑晾晒完衣服见天儿也不早了,想着老爷上朝该是要回来了,得去把小少爷给叫醒,免得再挨一顿说,迎面就撞见了出门的少爷。
“襄珑!你早上是不是来过我房间?”
“是啊,早些时候我去拿了要洗的衣服,见少爷你睡得正熟,所以就没叫醒你,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香囊?就是你之前向我讨的那个!就放在我的床边!”
“香囊?没有看见啊,我只是拿了凳子上的衣服,看少爷你正睡着怕吵醒你,所以就没去拿床上的衣服,我没看见什么香囊啊。”
“奇怪了······那些衣服你都拿到了哪儿?”
“就在后院啊,”
襄珑朝身后指了指,“我在小河边儿洗好了就晾在后院了。”
“坏了!”
临水说着拔腿便朝着府门外跑了去。
“少爷!你干什么去少爷?少爷!少爷你把鞋穿上啊少爷!”襄珑喊着也跟着跑了出去。
临水低着头找着,叫唤了襄珑帮忙一块儿找,那是一只黑色的素面香囊,上面系着一条黄色锦绳,还有些花蕊长的毛边儿。
两个人找了大半个院子还是没有找到,到了前院通向后院的亭廊时,襄珑突然感觉鼻子痒痒的,就朝着空中打了个喷嚏。
“你是不是闻到什么了?”临水跳了隔栏过来问。
“好香,但就是想打······阿嚏!”
“是在墙上······”
临水说着趴在墙上闻了闻,从墙上抠下了一些散粉末子拿到鼻子下,临水就踩着隔栏跳上了屋顶,闻见空中那香味果然是更浓了,偷香的人是在屋顶!
临水找了好一会儿,可还是没有找到什么人,更是没有看见那只黑色的香囊了。
“奇怪了,到底是谁呢?”临水一边找一边自言自语着,连跳了好几座屋顶还是一无所获。
谁会偷一只香囊呢?还是那么难看的香囊,临水正想着,刚好就看见父亲的轿辇从宫里回来了。
“小少爷!小少爷你快下来啊!老爷回来了······”襄玲在下面着急的叫着,但又不敢太大声怕叫老爷再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