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回:汉佛入尘没谁管 上
作者:邱处机      更新:2019-10-18 05:51      字数:8537

第128回汉佛入尘没谁管上

古虚极是委屈的将衣衫穿起,跪倒在佛前不住忏悔,哭道:“佛祖在上,弟子真的不是有意破戒,只是沐姐姐她被那脑中的尸虫害成这个模样,点了我的穴道,我真是一点法子都没得。”说罢他伸出手掌在脸上狠狠一扇,直把脸颊打的通红发肿,哭道:“什么沐姐姐!那明明是个疯婆娘,发起癔症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在佛前就把我一个大男人给欺负了。”

古虚靠倒在佛前,呜呜哭了起来,听到屋外大雨滂沱,心里却莫名的担心起来,心道:“这么大的雨,沐姐姐一个人往哪里去了?”忽的天上打下一道霹雳,闪电白光将四周笼罩在一片苍茫中,古虚猛地打了个抖,低声道:“这么大的雨,她也受着伤不是?”他忽的又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怒道:“那个疯婆娘把我纯阳身都给毁了,想她作甚,佛门弟子也不是乱发慈悲!”他牢牢盘坐在地,念诵佛经,荡涤心境。

过了又半个时辰,古虚心里时时想着方才种种,静不下信赖,忽的睁开眼睛,看着身侧碎裂的酒壶,散落在地的三七、草乌,和片片薄饼肉干,却是没由来的一阵心酸:“草药定是沐姐姐寻来救我性命的,肉干薄饼也是她一番心意,我……”想罢他暗叹一声,抓起地上的草药就往嘴巴里塞,草药腥味极大,苦色难当,甚至发寒,当即呛得他眼眶红肿,想到沐宿危方才嚼碎了喂给他吃,自己还那般错待她,不由得低声道:“她虽是幽丰宫三大菩提子之一,但已经脱离了关系,举刀剜肉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也不会是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演一处戏。若她真是沐阳王府的后人,若真是…真是少室山对她家不起,那她的身世可真太惨了。”

他想起沐宿危尸虫发作时的痛苦万状,忽的万般不忍,心道:“还说要跟着哥哥弘扬佛法,普度世人,连沐姐姐一个想改过自新、受了折磨的人都原谅不得,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佛经。”他刚一起身,又是一阵迟滞,低声道:“哥哥想必还在和钰北真人抵御外敌,还在受苦,我怎的还能顾及这些儿女私情?呸呸呸,什么儿女私情,可不能败坏了人家名声,沐姐姐是清白人家,冰清…”

冰清玉洁这四个字,他是怎么都说不出来。方才沐宿危主动爬上他身上,二人如那密宗佛教中的空乐双运一般。他是那明王,沐宿危便是那明妃,紧扣脖颈,双腿张开,丰润的臀部坐在他的左腿之上,四臂相拥,胸脯紧紧相贴,赤身**作交合状。烈火佛前欲色天,共赴巫山水淋漓。他忍不住一阵心神荡漾,忽的再扇自己一个耳光,骂道:“怎敢回想这些淫邪之事!”他用力的捶打脑袋,怒骂道:“我怎的会和那沐宿危一样,变得如此古怪,思维也变得匪夷所思!明明是那女子把我欺负,我怎的莫名其妙的去想她,可怜她!”

古虚脸上扇得奇重无比,一阵凝眉,沉吟不语。他和古明正自小在少室山上修行,对男女之事自是毫不了解,但也知道女子**乃是奇耻大辱,更是性命相托,心里溅起点点涟漪。他想着书中写了太多女子贞洁之宝贵,**便会遭人唾弃,以致生出极端之事。

他想到沐宿危被尸虫折磨的模样,心道:“沐姐姐这个笨女人,我只是个小和尚,她干嘛要这么折腾我,还毁了你自己。她既是名门之后,自然是知礼守身之人,若是她尚清醒,怎的会做出这等事情。我方才说的话,有否太过………”

他心里乱到极致,心道:“无论如何,沐姐姐伤的也不轻……沐姐姐都已经是我的……我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待着太久了!”想罢他恶狠狠的叹了口气,爬起身来,正欲要往外走。

忽的听到雨中传来几声叮叮当当,刀剑相击的声音,又传来一阵男子笑声:“听说辅极南宗的人肯出来了,咱们到时候可要好生去瞧瞧。”又另一人答道:“是啊,古玉林里的宝贝也不知是什么,那辅极南宗也算是名门之后,为了这古玉林可算是销声匿迹多年,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听第三人说道:“咱们现在虽然冲不进去,但看起来那老道士和那贼兄弟关系匪浅,把那小贼捉到了,或是能逼着那老道士大开方便之门。”第四人说道:“咱们管他那么许多,既然是掌门的命令,咱们就得照做不是?不然就只能提头去见了。”

古虚听着这四人的语气,便能猜得出必是当日古玉林前几派子弟之一,当即心叫不妙:“这伙人的口气分明是当日古玉林前作恶之人,我现在身受重伤,哪里有本事去对付他们,可不能让他们发现了。”想罢他赶紧把柴火踢灭,躲在佛像后面一方石龛下,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点点火星在屋内闪烁。

庙门被四个身披斗笠之人一脚踢开,轰隆作响,那四人一身蓑笠流淌雨水,淅淅沥沥,忽的听到一人说道:“不对劲儿!你瞧地上的火星!”又一人说道:“这里有人?”忽的四人纷纷抽刀出鞘,亦步亦趋的持刀试探,四下探望却未寻到人影。暗夜里并无火光照明,这四人在佛后搜罗一阵,也未能在黑暗中看得清石佛下的石龛。

忽的其中一人怒骂道:“八成是那小子和那女子在这里避过雨!听到咱们声响就给跑了!”另一人喊道:“这么大的雨,那小子和那丫头都受了伤,跑不远!”又一人说道:“他们二人躲了咱们两三天,就是神仙也该累死了。”第四人说道:“咱们追出去,定能赶得上!”说罢四人还刀入鞘,拔起腿来往外赶去。

古虚待这三人人影消失门前,登时从是石龛里跳了出来,见那四人竟是巨阙帮人的打扮,心惊道:“这四个狗贼果真是打我和沐姐姐主意,沐姐姐一个人受了伤,怕是会遭这宵小暗算!我得去一趟!”想罢他后回头看了一眼石佛,顿时被牵绊住了脚步,心道:“可是…可是我怎的这么快便谅解她,我……我干嘛要对一个毁我道行的人这么好!真是匪夷所思!我竟变得和她一样不可理喻,她才走了一阵,我竟心里眼里全是她的影子。我真是疯了疯了,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病?这多么年的佛经佛礼白读了,白拜了!”他再三迟疑,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抚着背上裂痛,快步走上门前。

他刚走到门前,忽的觉着眼前寒光一闪,明晃晃四把长刀同时砍了下来,古虚大吃一惊,忽的往地上一倒,端是将四把长刀全数躲开,可背上的伤口也被倒地之力震得裂开,疼的他龇牙咧嘴。那四人围在门前邪邪冷笑,举刀喝道:“这狗崽子果然躲在这里!还好爷爷们反应的快,引着你出来,守株待兔。”另一人喝道:“跟他说这么多作甚!上去宰了这狗崽子就好!上!”

四人同时跃进门里,四把明晃晃的寒刀高举向天,猛然砍下,古虚咬着牙怒喝一声:“你们这些自称名门,沽名钓誉之徒,我瞧着你们比幽丰宫的还要阴险恶毒!”他撑着一口气,双拳硬功猛然挥出,重击面前两人,登时将那二人心口凿得凹陷下去,心脉惧断,七孔流血。

可这么一来,古虚身后落下了大片空当,身后两人便立马持刀砍刀,他已是再无一丝力气抵挡,哐当一声巨响,他忽的感觉一阵冷风吹进自己体内,一瞬间脑中空白一片,心道:“我这是快死了吧?长刀灌体也没有一丝反应,这也是好的,能给沐姐姐拖延些时间,她便能走的远一点,也便少些了被宵小暗算的危险。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怎的想的不是师傅和师兄,偏偏是那个待我不好的女鬼魔?”

他立在原地站了许久,忽的感觉手臂上一阵冷锋划过,心道奇怪:“唉?他们不是要捉了我回去覆命?怎的不动手杀我,划我手臂作甚?”他微微睁开眼看去,却见身前躺着的两具尸体已经化成黑血尸骨无存,再往后看,身后二人的身体也在快速溶解,发出嗤啦响声,如同黑火冥冥,快速将二人衣物烧成黑灰。四个明晃晃的大活人,就忽的化为血水,消失在破庙里,仿佛从没出现过。

恶臭漫天,熏得古虚跪在地上呕吐不止,将方才吃的酒肉全都吐了出来,他看着地上令人作呕的呕吐物,心中喜道:“我都吐了出来,也就算不得破酒肉戒了罢?”其实古虚的修行是很高的,他对于佛的理解也绝不是停留在这些表面之上,只是要他一夜之间连续破戒,却是令他这修了半生佛禅之人难以接受,只得这样自我麻痹,安慰自己。

他站起身来围着四滩血水打转,奇到极点,心道:“好高深,又邪门的武功啊。这世上竟然又能将人骨肉化成黑血的武学,若是易地而处,换做是我也没本事接下这一掌。这发掌的人又是谁?莫非是沐姐姐吗?不会吧,她不发疯的时候那么温柔,样貌也像个十四五岁的女娃一样,怎么都不能把她和这武功联想到一起。”他一阵沉思,心道:“但想来沐姐姐也是幽丰宫三大菩提子之一,会这种阴毒的武功也不甚奇怪,只盼她以后能改邪归正,不再用这么邪门功夫,害己害人。”

他望着一滩血水发呆,忽的喜上眉梢,心道:“我和沐姐姐有了肌肤至亲,若是她以后能跟着我,我便能用佛法把她导入正道,让她做了活泼欢喜的姑娘不是?也算是大大的功德了!”忽的他又矛盾极点,虚弱抬手,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怒骂道:“生死关头,沐姐姐生死不明,我竟想着和她百年好合之事!真是无药可救,有愧佛祖!”

他余光扫着门前一道人影飘落,大喜过望,喜道:“沐姐姐!”他抬头一看,却是个身穿白衣,长发披肩,宛如娥月的蒙面女子,那身材样貌比之沐宿危要成熟许多,人站在黑夜中,仍能散发出犹如明月般的光芒。

古虚怔怔一愣,瞧着那女子看了一阵,见她脸上蒙着轻纱,瞧不到容貌长相,唯有一双英眉剑目露在轻纱外,竟是比男子还要英气百倍,古虚奇到极点,本想出言相问,有瞧着这女子身上散发出阵阵杀气,凛然若剑,便知来者不善,再不敢动说话念头。

那女子轻挪莲步,走到庙内,却听得长风呼啸,她身后庙门竟然自行关闭,古虚虽是重伤在身,但仍能敏锐的捕捉到四周元气疯狂涌动,心头大惊失色,心道:“这女子修为之高深,真是仿佛天人。我平生所见武功最高之人,便是北宗龙门派的沈山崇真人了,可这女子的修为却是似乎与沈真人不向上下!到底是何方高人?”他苦思冥想,却是也想不出这女子到底是何人,觉着江湖上女子中,修为最高之人也便是峨眉金顶剑派掌门六灭师太,六灭师太他也曾经见过,姿容气质与眼前之人却是完全不同。

他正僵立思索着,忽的听到一声苍老之声传来,那声音似是履霜破冰,极是阴冷:“你可是北云州那个上官神斌?”古虚微微一怔,说道:“姑娘认错了人,在下只是江湖散人一个,不是北云州人士。”那女子一阵打量,自语道:“是了,传闻上官神斌资质之佳,世所罕见,你资质底子虽是不错,但与那世间青年第一人相比,却是差了许多。”

古虚环顾四周,看着满地血水,问道:“姑娘,敢问这些人可都是你杀得。”那女子蒙着面纱又是一阵打量,冷冷道:“想不到你人长的这么机灵,却问出这么笨的问题。这四周还瞧见别人吗?”古虚微微一怔,心道:“这姑娘的语气像极了灿若骄阳的相女,可显然相女没有这么高的武功,也不会炼这些不雅的邪功。”他双手合十,低声道:“感谢姑娘替我解围,真是感激不尽。”

那女子冷哼一声,轻轻转身,庙门被一股巨大吸力打开,其人飘飘然从门前消失,似是谪仙踩月,扶摇而去。古虚长长出了口气,低声道:“好在这个姑娘对我没有恶意,只是认错了人。”他刚往出走了两步,忽的立在原地惕然心惊,心道:“方才那个姑娘从雨里来,却是身上没有一寸衣服被沾湿,即使是身负太羲神功的李教主,都没得这个本事啊!她的武学之高,似乎已经超越了常人想象,直追沈山崇真人那种高度。”

他一边往出走一边思索,想着世间何时出了这么个武学高强之辈。他心念沐宿危的安危,急忙往出跑去,转眼便把方才发生一切忘了。瞧的是那女子离开不久,天上竟是大雨将歇,古虚一阵惊奇,心道:“莫非方才那个姑娘是雷公电母不成?”他一阵胡思乱想,顶着发烧的身躯往外走去。他在山林间走了一夜,却是没发现沐宿危的影子,却是平生第一次这般心急,当初他和古明正被人在少室山冤枉追杀,几乎濒死,也没像今日一般心焦。

这一天清晨,市集上多了个卖鱼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湿漉漉的红衣,样貌极是清丽,只是气质略微邪魅,却是别有一番丰韵,极是引人注目。四周之人纷纷驻足围来,心道这小镇上人口稀疏,市集上卖货卖菜的人都是熟人面孔,见过这个卖鱼的小姑娘。她人站在风中受冷风吹拂,微微发颤,脸上一片潮红,嘴唇惨白如纸,似是发了高烧一般,一双如玉的小脚染了些污泥,却是遮不住其中的白皙光滑,酥软温香。

冷风吹过她额前的乱发,漏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引得四周之人纷纷驻足,惊呼不已。当年襄州节度使家的女儿名叫方文璇,生的宛如天人,受尽襄州人美誉喜爱,觉着此女容貌似是聚襄州三世之风水,如日月之精华,亲切的冠以襄女之名。后来方文璇因家道中落,便从家乡消失,无人知她去向,江湖上均知师太有个乳名名叫襄女,却也少有人知威仪四海的六灭师太家乡,就在此地。自方文璇离开之后,这个荆楚一带的小城镇已是多年不曾有过秀丽清纯的小丫头,路人均是驻足赞叹。

有些年轻小伙子壮了壮胆子,走上前去问道:“姑娘,你这鱼怎么卖?”那红衣姑娘柔柔一笑,说道:“我的鱼卖的和别人不一样,不光要三十两银子,还要买鱼的人儿会背佛经。”说罢她悄悄回过身去,瞧见身后拐角处有个人影闪闪躲躲,不敢走上前来,悄悄笑了笑,心里却是多年未曾有过这般温暖。

周遭人听得发懵,问道:“你既然出来卖鱼,怎么只有一条?”那女子说道:“这条鱼儿与众不同,世间稀有。”又有人说道:“姑娘,你这是什么鱼儿,怎的买它还要背佛经出来。”那红衣女子俏丽风中,柔声笑道:“我这鱼儿与旁人家的不同,通人性,懂人话,可是佛鲤。吃一条可延长三年寿命,福报深厚。有人给它背佛经,它的肉质就鲜美许多,味道自然也与众不同了。”

周遭人听出这姑娘是在有意玩耍众人,却是没人出言捅破,只因周遭围来的小伙子也都是瞧着这姑娘着实惹人喜爱,向和她相处谈话,也根本不是奔着买鱼来的。有个小伙子站了出来,问道:“姑娘,我家世代礼佛,不知姑娘的鱼儿喜欢听哪本佛经。”“嘿!我也会,我也会!自从襄女做了峨眉派的掌门,咱们这里的百姓便因为她信奉佛教,姑娘只管说吧。”那红衣姑娘想了想,说道:“它喜欢听金刚经,你们谁背的出来。”

四周之人本是围了近百人,忽的往后退了一大半,那红衣姑娘笑道:“我知道要大家背一大本佛经很难,不如这样吧,明天谁能背的出金刚经,我不但把鱼儿卖给他,价钱只要十两。”众人点了点头,纷纷道:“姑娘!你可要说话算是哦,若是咱们明天背出了金刚经,你可要好生把鱼儿卖给咱们。”那女子笑着点头,低下身子赤着脚丫,把一条小鱼儿从地上抱了起来,她手中散发着阵阵水波般的黑光,那鱼儿竟是尚未死去,引得众人一阵称奇,赞叹道:“这姑娘是个仙女!她能让那个鱼儿不死!那是条神鱼啊!”“若是谁能把这个女娃娶回家做媳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等甚么,我忙着回去背金刚经了,走开走开。”

第二日清晨,四周围来的人更多了,男女老少皆有,纷纷称赞这红衣姑娘生的真美。只是能上场前背出金刚经的,只有三十人,那三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背了起来,过了许久算是稀稀拉拉的将一本金刚经背了出来。那红衣女子往后一看,见墙角里的人影今日又来了,但还是不肯出来,于是回头笑道:“你们三十位大哥哥都背得出来,可我只有一条鱼,怎么卖?要不这样吧,你们谁背的出妙法莲华经,这鱼儿就卖给谁?”此话一出,那三十人均是往后退了一步,苦道:“姑娘啊,妙法莲华经是昆仑、吐蕃一代流传的译本,这个难度太大了,你也太难为我们了。”

那红衣姑娘笑道:“我知道这有些难为大家,不如这样吧,明日大家谁背的出妙法莲华经,这条鱼儿不要钱,我会白送给大家,好不好啊。”说罢那红衣女秀手一挽,捧着那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悄然离去。

第三日女红衣女站在相同的位置上,往后瞧了一眼,拐角处藏着的身影似是迟迟不肯露面,她心头有些焦急,心里那定了主意。她抬眼一看,四周围来的人似是比昨日还要多,但站出来背妙法莲华经的,却只有五人。那五人一人一句的往下背去,过了许久竟是硬生生的把一本妙法莲华经背完了。那红衣女微微惊讶,柔声道:“五位哥哥真是好毅力,竟能把妙法莲华经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其中一个身穿青袍的公子走了出来,笑道:“这有什么,只要是有毅力,世上最恶的大恶人都能改邪归正呢。何况……何况姑娘你生的这么好看。”

那红衣女子微微一凛,心道:“只要有毅力,罪恶之人也有重归正道的一天吗?”微微一阵迟滞,又回头看了一眼,拐角处的人影还是不肯走出来半步,她一狠心,柔声说道:“五位哥哥心意,小女感激不尽。可这鱼儿只有一条,不如这样吧,我问各位哥哥几个问题。”那五人见这女子终是松口,都是喜笑颜开,忙道:“姑娘且问。”红衣女柔柔笑道:“敢问各位哥哥今年贵庚?”那五人纷纷答道二十、二十三、二十五、二十七、二十八。红衣女又问道:“五个哥哥可有婚配?”那五人心头大喜,听到卖鱼女问这个问题,纷纷答道:“说来也巧,我们五个,至今没有婚娶。”红衣女笑道:“那五位哥哥可能接受你的夫人,年纪比你还长吗?”拐角黑暗处的人影陡然一惊,身影微微发颤,脚步已是往出走了一步,另一只脚却似是被佛杵扎在原地,怎么都走不出去。那红衣女子回头一看,轻摇红唇,一言不发。

那五个年轻小伙子登时一惊,面面相觑,忽的大笑出声,摇头道:“如果是姑娘这样好看的女子,便是长一百岁都无妨。不介意。”红衣女深吸一口气,含泪问道:“若是你们喜欢之人,偏偏已经失贞,且还之前污迹斑斑呢?”那五人登时一惊,心知这红衣女问了这么多问题,怕是说的都是她自己。

有三人极是不舍得往后退了三步,拱手说道:“姑娘,咱们虽是不在乎,但女子失贞事大,家中父母也会不允,若是如此…只得顾着家中老人,忍痛割爱。”忽的四周骂声四起,骂道:“看你们三个驴样子,咱们喜欢姑娘都来不及,可惜背不出佛经。你们三个脑子这般好事,却被这等事牵绊住!真是有福不知怎么享,暴殄天物。”四周越发的大,那三人想着若是街坊邻居都支持,家中父母也怕是早晚顶不住压力,允了婚事。于是纷纷跑来,喊道:“姑娘,我们改变主意了!”那红衣女摇摇头,说道:“三位大哥哥方才已经有了决定,那才是你们真实的想法。你们再前来,是听旁人之言而来,早晚会再因旁人之言而去,我不能把我的鱼儿给了心性不坚之人。我等无缘,且请三位大哥哥不必执着了,这鱼儿不卖给你们。”

那三人失魂落魄在原地站了许久,在四周人一片骂声中退到一边,脸红成了猪肝。那红衣女点点头,深深提起,柔笑道:“两位哥哥能坚持到最后,小女很是感激。如果明天你们之中哪位公子能背的出四部阿含,我这鱼儿不但白送给那人,我也一并嫁给他,如何?”说罢她回头看了一眼拐角处藏着的人影,身子已经开始微微发抖,却仍是不肯迈出最后一步。

四周一片轰动,纷纷议论出声,那剩下的二人中,忽的垂头丧气,说道:“姑娘,四部阿含经何其珍贵,我们即使拼了命一晚上记住,却也没本事把那四本阿含经找到,何来背一说。我们二人福薄,怕是没这个机会和姑娘结成连理了。”说罢他二人均是意志消沉的往回走去,那青袍少年年纪最小,却是自顾自捂着眼睛哭出了声。

红衣女子又往后看了一眼,见那拐角处的人影终是不肯出来,忙喊道:“两位大哥哥,且留步。”那二人登时回过身来,见有所转机,纷纷跑着围在红衣女身边,问道:“姑娘,可又吩咐?”那红衣女脑中微微发痛,脸色发白,眼中微微充血,仍是坚持着笑道:“两位公子,我在这里给两位把四部阿含背出来,你们可以用笔记下,等回家之后好好参详背诵。”那二人大喜过望,纷纷激动地跳脚,那红衣女柔柔一笑,说道:“两位且记着吧,我这就背出来。但如果没人能完完整整的背出来,我便就此带着我的鱼儿,往别处去了,不再回来。”

四周之人一阵嘿呦惋惜,纷纷喊道:“两位公子,你们能记多少记多少!我们大家也都帮你们记!”那二人大喜过望,从四周人手中接过笔墨,赶紧趴在地上,拿笔手书。四周人也都纷纷坐在一侧,听着那红衣卖鱼女轻轻吟诵,能记下多少,便卯足了劲去写,只把手都写麻了写酥了,也都觉着意犹未尽。

四部阿含经何其长,那女子忍着脑中剧痛,足足颂念了三个时辰,才长长出气,四周围来之人越来越多,却都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听她颂念经文。自是只有红衣女才有这般能力,能如佛门神话中的佛珠菩萨,令四周人心悦诚服的听讼佛经,她细语缓缓,却是如金刚狮子吼般的具有威慑群魔之力,四周人大气不出,安心默记,悉心书写。这秀丽动人的姑娘世间少见,心肠又似是很好,如菩萨一般会仙术,能让一条鱼儿离水不似。四周人均是希望她能留在小镇上,而不是嫁到别的地方去。待到众人纷纷抬头停笔之时,那红衣女已是抱着鱼儿走远,佛经颂完她便离去,无一丝留恋。那个青袍少年跑了上去,忙道:“姑娘,留步。”

那红衣女微微转身,笑道:“大哥哥有何贵干?”那青袍男子微微一凛,愧疚道:“姑娘背四部阿含用了三个时辰,我们从头开始背,怕是再大的本事也背不出来了。我怕明日背不出,姑娘便离开,连你的性命都不知道。”红衣女转了转灵秀的眼眸,柔笑道:“我想大哥哥能把金刚经、妙法莲华经背出来,便是有心之人,记性也会超越常人,我想你这么问,是想在明天背出四部阿含的时候,一并把我娶回家门吧?”那青袍男子脸上一红,奇笑道:“姑娘,你真是个神仙,好聪明。免贵姓牛,名元朗,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那红衣女视线越过他肩头,往拐角处人影看去,那人影在原地急的打转,却仍是死死的站在原地,不肯出来,她微微一笑,大声道:“我叫沐宿危,待哥哥明日背出四部阿含,把我娶回家们,从此我便是牛夫人了。”旋即她悄然转身,抱着鱼儿远走,说道:“鱼儿鱼儿,咱们明天便要嫁人,你欢不欢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