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刀头剑首计安出 上
作者:邱处机      更新:2019-10-18 05:51      字数:5215

第94回刀头剑首计安出上

几人见李北殷忽然再遭重击,都是看的目瞪口呆,先是惊奇于信穆神王和信天神王步伐精妙,竟然如润物无声,又是不解于其人对李北殷这般痛恨,怒下狠手几乎要他丧命。尚方含丹急的眼眸蕴泪,嗔道:“李北殷!你搞什么鬼啊!这六个大食人是疯子!他们要杀你的啊,你怎么还不用铁骨令!”澹台仪冷冷道:“小官人心里会有数的,你不要慌。”

澹台仪性子温润平和,平日里最不喜旁人好为人师,对别人之事指手画脚,尚方含丹与李北殷相遇之后,几次在众人面前折煞他面子,已是引得澹台仪心里极为不满,心道是李北殷倒是天方教教主,一个朝廷妖女却敢这般与他说话。只是她性子向来温和有礼,不会出言相激,这般说话已经是她生平对人最不客气的言语。尚方含丹何其聪敏,如何听不出其中的滋味,脸上一红对她淡淡打量,却不做声。令狐小妹瞅了二人一样,一个灿若骄阳,一个凉若月玉,性子截然相反,本是各不相干之人,因为出海屠龙而联系在一起。她心道:“这两个姐姐虽是没有大仇,但峨眉派师太与尚方姐姐终是互有怨言,她二人又同时爱慕一人,真不知今后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

李北殷背后被砸的几乎凹陷,痛不可当,大口吐血,心中大怒,手里握着两杆铁骨令正欲起身,忽然胸前一痛,几乎被寒气冻结。这六人所炼内功似是从北方寒冰孤岛上而来,阴寒入体看似无妨,但一触动真气便是痛不可当,即使是太羲神功炼化,也要时辰。六人见李北殷已然中招,当下怒笑,奔驰袭来。

李北殷本欲出手格挡,却一道秀若芳兰,白衣胜雪的澹台女落入身前,手中十二路冰心剑法层出不穷,交织剑网,快捷无伦,六人武功本是极高,但澹台仪手中一套灵柔剑法端是如掌拳中缠丝搏击术一般,即使极强卸劲剑法,已如漫天剑网缠住六人手中铁令,以柔卸刚,绵延斡旋,灵动悠长,徐徐不绝,六大神王竟然一同被这绵柔不断之剑法所困扰,澹台仪脚踩圣光神行,捉住机会陡然一剑,正是剑法中一套涣尔冰开,乃大范围横砍剑招,一剑荡九幽,叫六神辟易,竟一剑将六人手中铁令打的几乎碎裂,纷纷向后退去。

这一招灵柔剑法,与峨眉十二路冰清剑法中排名第六,为峨眉派祖师摇音师太所创,纪念前代蜀山派掌门。摇音祖师在剑典中写到:“夫若以灵柔为重,所御其余,事半功倍。”天山派掌门文卿真人剑掌双绝,已对此剑法赞不绝口,称它是“生生不息,气缠绵延,仿佛妙绝。”

这六人被澹台仪持玉神一剑荡破,都是一阵惊奇,信穆神王一阵眯眼,低声冷道:“我们说好李北殷一人破阵,你胆敢这般坏了规矩?哪哒精髓露和动机回春神功,你们不想换了不是?!”澹台仪一阵玉容娇红,仿若海上升红日,妙绝无伦,看了看段明心,段明心亦对她点了点头,澹台仪抱着玉神回过头来,柔声低语道:“我……我们是夫妻,夫妻本就是一体,相公叫李北殷,我便也随他叫李北殷,他若是叫阿猫阿狗,我便随他叫阿猫阿狗。你们要‘李北殷’单人破阵,我也是李北殷,有何不可?还请几位见谅,小女不胜感激。”

六大信条神王虽都是极聪明的人,但中土文化何其精深,单论咬文嚼字,六大神王哪里比得过中土姑娘,他们几人也只能简单用汉话对话,根本分不清澹台仪你刚才说了什么。但见这玉女生的太过柔美灵秀,一时间似是荡涤人心,消解戾气。信穆天王听到“夫妻一体、见谅、感激”,却是猜不出什么意思,与几人对视一眼,低声道:“中土文化我们不熟,看来定是我们方才下规矩下的不甚妥当,让人钻了空子。”信天神王也一阵薄怒,喝道:“姑娘!你们中土人才是不讲信用,若是按你所说,你和你相公夫妻一体,那便是在闺房里,在床上的事情,你们能搬到这里来不成?!”

澹台仪登时羞的面红耳赤,眼如春水,低头不语。一侧段明心喝道:“信天神王,你若是不懂中土文化,就不要乱讲。所谓夫妻一体,是两人结为夫妇,从此性命攸关,生死相随,一人可分为两人,夫妻二人可化为一人,哪里是你说的那么淫俗。”信穆神王喝道:“段明心,你们中土实在狡诈,若是按你说的,他们几个姑娘全要上来帮忙助阵了不是!这还哪里是单挑闯关。”

段明心冷笑道:“是你们大食人自己脑子笨,下规矩的时可没人逼着你们规定‘李北殷’闯关。若是你们六大神王都是狗屁,浪得虚名,大可以毁约,我们重新再来。”信穆神王登时暴怒到:“哼!李北殷都不是我们六人对手,再多几个姑娘又何妨!你们一起上!我们也不怕!”

李北殷跪倒在地,快速化解体内寒毒,忽然一只温柔如玉的小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血渍,令他睁开眼来,澹台仪红着脸蹲在他身前,柔声道:“你没事就好,你先疗伤,我替你抵挡一阵子。”李北殷咧嘴一笑,隐隐担忧,说道:“尽力而为,不要太勉强。”澹台仪点点头,旋即站起身来,挡在李北殷身侧。李北殷将太羲神功运到极致,唯恐澹台仪撑得太久,受到伤害。

六大神王冷哼一声,一齐攻来,澹台仪手舞玉神,若矫若惊龙,若太阴奔月,灵柔剑法层出不穷,升起漫天剑网,太羲神行使其身影曼妙至极,清风间挽抚长发,落在胸前,秀发飘拂,后颈肤若白玉,碧白玉剑,太羲光华,其人如玉,一瞬间仿佛惊艳了时间。

只是她人虽柔美到极致,但手上剑法却似乎不马虎,六大神王被其一套灵柔剑法逼在原地,竟完全不能动弹,澹台仪眼色越发清冷如神,手中长剑忽如三化神锋,涣尔冰开、以冰致绳、镂玉裁冰三招迭出,六人疲于应付,谁知三套剑法均是浅尝辄止,施展一半忽然停下,另一招再出,又是施展一半,忽的又起第三招,六大神王被其奇妙剑法完全迷在其间,谁知最后剑法再度回到灵柔剑法,忽如凌波千倾,一剑荡去,再度将六人一剑翻走。

六人在地上连飞三式,才将脚步停下,信天神王眼神一眯,用大食语冷冷道:“好玄妙的剑法。气韵如海,攻时如凌波万顷,洪涛倾塌;守时如千丝万线,密不透风。我曾听说中土有个门派叫做‘北宗龙门派’,剑招便是如此走灵,为外人所不及。”

所谓至柔驰骋至刚,剑招灵动卸劲,是峨眉派灵柔剑法精要。一套灵柔剑法,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弛或张。而武学之道命门在“柔”,而关键在“灵”,及对局势清晰而慎重的判断,攻守兼续,断而不绝。时时依势而变,“灵”指的并不是灵光,灵力,而是指“以势而变”,灵柔剑法成败关键均在对局势掌握是否正确有效。这也是古往今来所有武学名家都极为推崇的一种思想理念。

澹台仪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即使是冷冷一眼,都落入一旁养伤的阮仲眼里,刻在心里,只觉得如婆罗门经中的菩萨,如大食古经中的天女,美到极致,妙到绝伦,望去失神,自惭形秽。段明心负手抚须,眯起眼来,冷笑道:“好一个深藏不漏的小丫头,终是忍不住要出去护着情郎了。论招式也足有几分火候了。”

六大信条神王均是极具智慧之人,澹台仪的武功实则绝不能将六人击退,只是仗着中土剑法玄妙,几大神王对中土武学不熟,才两度被退。澹台仪一招一式他们看在眼里,一阵窃语,便生了应对之策,旋即几道黑金铁令齐飞,一同围攻而去,澹台仪手起玉神,一剑再出,却正正将八道黑金铁令齐齐掀翻而出,如断线风筝,四下飘摇,岂知那六大神王已然趁其对付黑金铁令,欺身而去,信法神王忽然嘿嘿冷笑,近身一记黑金铁令砸向澹台仪柔身而去,澹台仪冷眸一闪,玉神一挡,当的一声震出激荡火花,她自幼胆小,被这刺耳巨响震得娇心失衡,竟然长剑脱落,举手护耳,紧闭双目,娇柔至极,一杆玉神就这般被信法神王抢走。信相神王忽然探出手去,要捉住澹台仪一只柔肩,忽的背后烈风大起,一道铁骨令横飞而来,直蹿其背心而去,信相神王勃然一惊,只得脚踩神行落到一边,澹台仪李北殷一招擒龙隔空手拉回身后,已然炼化体内阴气,重回场中。

澹台仪靠在李北殷背后,忽然娇声哭道:“玉神,玉神没了……”李北殷回头一看,信法神王正将一杆玉神在手中把玩,奇到极点,说道:“中土人怎么做兵器的,这种琐碎之材,怕是一击就碎了。”说罢他举起一方黑金铁令,朝着长剑猛击,谁知那玉神忽然玉光大作,竟把一道黑金铁令震得几乎蹦碎,发出一阵刺耳长声,直欲将人耳膜震碎澹台仪自小最怕雷击电闪,一道此等天气就蜷缩在屋子里大被蒙过头,吓得瑟瑟发抖,这声响酷似雷鸣,吓得她花容失色,躲在李北殷身后发起抖来。

李北殷询问她原因,原是她爹娘过世之时都是雷雨天气,他娘死时更甚,家里只有母女二人,澹台仪眼睁睁看着亲娘发病而死,死不瞑目,一道雷电闪打下来,异常恐怖狰狞,令她就此患了心病,落下病根。李北殷听着心里黯然酸楚,摸了摸她长发,说道:“不怕不怕。”澹台仪哭道:“玉神,求你把玉神抢回来,那是娘亲给我们的嫁妆,除了它我什么都没了。”一侧尚方含丹听得肝胆欲裂,英眉倒立,登时在原地犹如石化,心道:“他们竟然订了亲,我尽然一丝都不知道。”

李北殷回过身去,将几把黑金穆圣铁令从腰后拿出,冷声道:“信法神王,把玉神给我,我把这几把铁令还你。”那信法神王哪里懂得玉神珍奇,心想这破玉差点毁他一道黑金铁令,恼怒无比,喝道:“破铜烂铁,奇奇怪怪。”说罢走了上去,隔空掷剑,李北殷飞出擒龙手,一把将玉剑收回手中,交给澹台仪,摸了摸她头顶柔发,澹台仪抱剑于胸,一阵柔软笑然。两人一举一动看在尚方含丹心里犹如刀割,低头神伤,红唇轻摇,脸色极为难看。

李北殷刚想上前还令,澹台仪揪住他衣角,柔声道:“别忘了你是如何中招的,万万小心。”李北殷点点头,计上心来。他走到信法神王身前,笑道:“令牌拿去。”说着将几把黑金铁令放到面前,信法神王伸手去夺,一夺却空,刚一震怒却见李北殷的手动也没动,不便发作,再出手去夺,又是一空,奇到极点,唯恐在小教皇及几大神王面前丢了脸,不肯询问。实则是李北殷方才散出划清真气,凝结无色水波,东西在波纹之下往往因光线折射,发生错位,李北殷心头一阵坏笑,嘴上却奇道:“神王,你不拿是什么意思,你不拿我走了。”信法神王一阵歉笑,叹道:“我拿,我拿。”

李北殷看着信法神王破衣烂衫,人生的凶恶实则喜感,倍显滑稽,忍不住要和他耍耍,于是手中不动声色摧内力微微转动铁令,笑道:“神王,你在干什么?”信法神王嘿嘿一笑,这一次终是探出手去,牢牢探在黑金铁令上,然而那铁令看似转的慢,实则奇快无比,只是太过快速的东西往往引人眼晕,看得极慢。十六道黑金铁令如同火焰状,正面锋利如刀,背面奇钝无比,李北殷将铁令正面朝上,快速旋转,那信法神王抬手来捉,登时手上被戳出三道血纹,嘿呦一声惊叫,又向后退了一步。

李北殷故作惊叹,说道:“神王!你嘿哟什么啊,我把铁令交还于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本领太低了,无法保有?”段明心在一侧看得明白,心道:“这小子倒是极少有灵怪的时候,这几个大食神王一个比一个凶狠毒辣,倒是让傻小子戏弄了一番。”抚须掩面,淡淡偷笑。

信法神王嘿嘿歉笑,低声道:“哪里是本事不够,这铁令转的太快了,你叫它停着。”李北殷冷笑道:“说了半天还是本是不够,那还算了吧,反正铁令交换给你,早晚还是会丢。与其被外教夺去,还是存在我中土教人手中的好。”信法神王勃然怒道:“总教至宝,其实中土教说拿就拿的。”李北殷笑道:“你若有本事就来拿,难道我师傅说的不错,你们六神王真的浪得虚名?不信,那就试试。你拿回去,看看我有没有本事抢回来,你有没有本事护下来。”

说罢将四跟黑金铁令交了给他手里。信法神王大喜,刚说得一声:“理当如此。”他将铁令丝丝攥在手里,李北殷却是手中金光一闪,左手轻勾,右袖一引,已将四根黑金铁令一齐夺了过来。

信法神王勃然惊怒,大吃一惊,怒道:“你使诈!这算是什么!我已将那玉剑还给你,你这般戏弄我!”李北殷嘿嘿笑道:“我们都说好,这是本教至宝,有能力护着它的人才有能力居之。”信法神王见李北殷手上擒龙神通实在厉害,本想呼唤其余神王帮忙夺令,却又唯恐被其人看了笑话,大食人最忌讳名声被人瞧他不起,气的脸色紫红,只得低声怒道:“小子!你不要胡来,我就不信你还能把它据为己有不成!”李北殷嘿嘿笑道:“没事没事,再试几次都不妨。”说罢又将穆圣铁令还了给他。信法神王终将四枚圣火令揣入袖中,手中执了两根,以内力握得死紧,一丝不敢泄露。

李北殷本想再与这滑稽王耍耍,但心道:“如此捉弄其人,实在不给人面子,还是算了。”想罢,他正色道:“神王,如果稍后这里令再落在我手,我便把它就此带回中土教,你可不要到时候哭爹喊娘,说我不守信用。”信法神王怒道:“小子!你太得意了!”说罢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李北殷看着他衣衫半残,半个屁股漏在外面,忍俊不禁,走回澹台仪身侧。

段明心看着一声冷哼,心道:“这小子处处手软,连欺负人都不敢,实在是……说好听点是宅心仁厚,说难听了就是迂腐不堪。”他忽然听到右侧尚方含丹痴痴凄声道:“你既然和别人有了婚约……为何抢婚………”段明心一怔,说道:“丫头。说什么呢。”尚方含丹只是摇头苦叹,清雨划面,蹲在地上无声垂泪,声声幽咽。段明心啐道:“这丫头也有柔弱的时候?不会是鳄鱼垂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