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回酒烈如歌襄女剑下
一侧尉迟路深知冀北石家的厉害,见这易怒草包招惹正道名门,忙引着巨阙帮弟子与蜀中派分开,远远躲到一侧,一脸奸笑瞧着唐玉枫如何出丑。
那唐玉枫刚刚骂完,石家阵营中飞出三道人影,武功动作均是高人一筹,一人使铁掌功,一人使腿劲,一人使唤一把鎏金虎头镰钩剑,将唐玉枫围在其中,根本不由其反应,一掌一腿一勾已然同时砸在唐玉枫身上。只是这三人也心知唐玉枫是有辱石夫人,但罪不至死,也不可伤了石家与正道联军的和气。
唐玉枫腿遭重击,半跪在地,胸口遭铁掌重击登时口吐鲜血,一张俊俏玉面遭铁钩浅浅一画,从左脸横过嘴巴贯穿右脸,鲜血横流如同嘴被人撕烂一般。腿功厉害非凡的黑衣男子一脚将他踹回原地,鄙夷的瞪了一眼。那拎着鎏金虎头镰钩剑的微胖男子冷笑骂道:“狗东西,连石夫人名讳都敢欺负,真是不知死活的草包。夫人,这就帮你去把狗东西手脚砍下来。”
石夫人秀手一扬,低声道:“算了,别脏了阁下兵器。你家少爷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到。”
原来这三人都是北云州上官家公子的家将,分别是【铁掌横波】曹仁清、【千斤神腿】刘沣、【虎头钩剑】孙叔策,也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至于其人为何甘心给一个少年做起家将,任劳任怨,就不得而知。
三人中以【铁掌横波】曹仁清年纪最长,处事最为老练,忙拱手笑道:“石夫人,我家公子行踪飘忽,我兄弟三人也不知他何时会来。公子担心石夫人多年不涉足武林,这才派我三人沿路保护。”石夫人冷笑一声道:“上官公子好大的排场,天下群雄集齐尚要等你一家公子。所以还嫌我的年纪大了,派你们三个家奴铺路?”
若是旁人敢这般欺侮上官公子,这三人恐怕早已不由分说动起手来。偏偏这上官家与石家关系密切,并列北方双雄,无人敢招惹,上官公子幼年受石夫人恩惠不少,更从世家武功典籍中练就一身盖世武功,因此处处忍让。即便如此,那三位家将还是面露不悦之色,但还是恭恭敬敬侧向一边,不再多言。
殿前六灭师太手中一捧炽烈无伦的【太羲荡寇剑】已然成势,也因石夫人到来而微微侧目,见场下已然稍稍安定,也便左手握右腕,高举一把横烈无比的太羲荡寇剑,冲着楚征南等九人横劈而去,登时猎风呼啸,天地光明也因这一捧宛若金乌的天虹而暗淡失色。
六灭师太一剑袭来,已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直欲直取九人项上人头,千钧一发之际忽然飞起一把银月神轮,硬是将五成功力的太羲荡寇剑挡在其外。六灭师太手中剑气已然实质化,与那坚硬锋锐的银月轮砸在一起轰然爆裂,原是水银鲤拼死一击,任由体内真气乱泄,将这一把裂天剑气以明月挪移导向别处,顷刻间击的半座天凤总殿轰然倒塌,尘土飞扬。
水银鲤强催内力,胸腔内裂痛难当,虽是口吐鲜血但依然横身挡在众人身前,白纱轻舞,银轮绕身,端如白日现望舒一般惹人失神。殿前墨绿白纱纵横交织,两位容颜倾世的女子对峙而立,均是冷然不语,气氛已是遁入冰潭,冷冽无比。
六灭师太双手负背,墨绿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盯着水银鲤冷冷道:“生的真美,不想死就识相一点,滚开。”水银鲤口中鲜血从白纱中淡淡涌出,染成一片殷红,月目连泛,也是冷笑道:“自然不如师太美腻可人,不过师太想开杀戒,也要问问我手里这把银轮应不应!”
六灭师太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美目看向一侧,淡淡道:“强弩之末,还敢言强?你早已深受重伤,我可不想旁人说我胜之不武。”水银鲤冷笑一声,低声道:“胜之不武?师太若真念着胜负有道,又缘何联合正道大军围攻我麒麟教?!既然已经做了不仁不义的丑事,就莫再那般么多废话!”
六灭师太冷笑一声,一双美目散发出炽热光芒,冷声喝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其人身若游龙,五指合一,掌心间催发出一道阳炎剑气,水银鲤强催明月挪移神功闪向一边,一道炽烈如雷的烈阳剑气登时将其身后一尊石佛刺成粉碎,水银鲤脚踩银轮飘袂无踪,正欲强攻而上,乃见六灭师太忽然双掌齐发,两道【太羲神剑掌】赫然如两轮金乌震轰而来。
水银鲤银轮绕空飞舞,顾不得体内阵阵裂痛,手中捏出一记明月真气,捭阖挪移,硬是将两道太羲神剑掌挡在,然而她早已是身受重伤,体内剩余真气不到三成,虽是硬接下两道太羲神剑掌,但登时五内剧烈震荡,血气上涌,狂涌而出,一张如月面容登时痛苦扭曲,惹人心碎。
令狐小妹见她银鲤姐姐被两道神剑掌砸成重伤,慌忙间冲上前去,将她抱起,水银鲤口中鲜血盈盈,毅然将她向后退去,低声道:“小圣女快回去!你们不是这老尼的对手!”令狐小妹泪眼涟涟的摇头道:“我不回去,李家哥哥死了,我无能为力,可我不能让你们就这般死去。”
六灭师太一惊,抬眼看去这女子不过是十六七的年纪,生的神清骨秀,姿容与中原女子有异,显得分外立体高挑,她冷声喝道:“你就是魔教圣女法蒂彻?!不可能啊,你怎会如此年轻。”
令狐小妹将水银鲤拦在身后,一身蓝衫在雄风圣火间四下飘逸,低声道:“法蒂彻是我娘,我自然是本教小圣女。”
六灭师太冷笑一声,踱着晶莹的小脚笑道:“原来魔教已是颓然到这等境地,要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娃来应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杜文秀忽然将抵在楚征南背后的手掌收回,暴怒跳起,拎着一杆钢鞭拖地而来,暴怒骂道:“没人娶的老尼姑,放你娘的屁!”随即他脸色苍白的走到令狐小妹和水银鲤身侧,喊道:“小圣女,你不是这老尼姑的对手,让杜叔叔去会会他。”令狐小妹难为情的摸了摸他络腮胡子上的血液,摇摇头道:“杜叔叔,你和其他几位密使护法都受了伤,还是别……”杜文秀一生没什么亲人,爱妻亦是早死,自是渴望有一个如令狐小妹般灵秀可爱的女儿,颤声道:“你杜叔叔是个粗人,但还知道礼让尊卑,不像这臭老娘们!什么峨眉圣门,欺世盗名,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说话如同放屁!屁!”
说着其他三位护法纷纷收功,也都站起身来,只剩曾素懿一人催功替楚征南护着心脉。曾素懿忙喝道:“各位哥哥!”三人同时回头,掌金令端木赐说道:“我等今日遭逢此难,但还没输的一干二净!你替天众使护着心脉,千万不要收手。我们几个能抵挡老尼姑多久,就抵挡多久。”
三人转身迟滞,吃力走去,一同立在杜文秀身侧。一时间剑、刀、鞭、锏并列而立,一齐喝道:“老尼姑!你要杀我教小圣女,就先胜得过我们四人再说!”
六灭师太负手看天,冲着台下万众冷笑出声,随即冷声道:“魔教教主段明发、李北殷已死!只剩一个少不更事的魔教妖女!诸位当与我一同攻来,彻底铲除魔教众人!以光正道之风!”
其余十派掌门、统领皆是对视一眼,随即微微点头,登时十二派掌门均是翻越而去,一齐立在六灭师太身后,佛、道两尊已然达成共识,先除魔教,再论旧事。
六灭师太见十位领头人信守承诺,一同而来,嘴角隐隐敛起一抹笑意,背身道:“列位掌门且稍后,待贫尼将魔教四大护法先行斩去,为诸位出手祭旗。”随即她脚踩神行,手中催出一道纯阳剑气劈砍而去,四位护法手中兵刃一横,抱着必死之心一涌而上,将奔啸而来六灭师太围在四方阵中。秦公锏、长箫剑、混铁鞭、乌兹钢刀赫然劈砍而下,六灭师太手不执剑,然而掌心中飞出的剑气却比长剑更加坚硬锋利,四种武器硬砍其上却是铿锵作响,几欲崩裂,而那一道掌心间的神剑掌却丝毫不曾有半寸消散,反倒是更粗壮了几分。
四人已是强行催功,锏、剑、刀、鞭均是把残存内力提到极致,然而一击之后已然身中痛不可当,身缓迟滞,六灭师太冷喝一声:“魔教四使五法,浪得虚名,不堪一击!”随即又是左手横握右腕,顷刻间一把贯穿天地的太羲荡寇剑倾力而下,纵然四人皆是收敛内力,横兵相挡,众力相抗,却仍被一记七成内力的太羲荡寇剑打的肝胆俱裂,四种兵器同时铿锵一声被一道掌心剑崩成碎片,四人翻飞而去,均是重重砸在地上,杜文秀、应钟二人登时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其余两人以横炼著称,然也被一剑劈的心脉绷直,不敢压抑鲜血,吐血不止。六冥师太出手如神,仅是一击便将魔教不可一世的四大护法劈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惹得场下众派名门子弟一阵雀跃欢呼,峨眉弟子更是纷纷握剑,微微颤抖,皆以掌门一身神功引以为傲。六灭师太身后十位位高权重之人也是连连点头,低声称道。
令狐小妹见四位护法叔叔均是不敌,忙跑来张开双臂,将四人挡在身后,本是柔情若水,娇嫩如绵的少女刹那间气势滔天,娇嗔道:“我四位已是先遭人暗算,不然怎会不是师太对手!”
众位掌门见如斯神清骨秀,娇嫩待放的少女拦在魔人身前,势单力薄,竟然忽然都没了动手之心,微微侧隐,并未随即攻去。六灭师太轻挪玉足,回首冷眼瞧了一眼众人,随即走到令狐小妹身前,冷笑道:“小姑娘,劝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贫尼我不忍伤你,你且走开吧。”随即六灭师太微微侧身,然而拂袖间不经意扇出烈风,竟险险将令狐小妹掀翻在地,令狐小妹吃力的顶住缓缓才站直了身子,仍是秀眉微皱,一步不曾退让,众人看在眼里均是极其不忍,却又无能为力。
令狐小妹微微眨眼,明眸善睐,拱手行礼,扬起嘴角笑道:“小女不才,还请师太亮上几招,指教指教。”
六灭师太登时变色,怒道:“贫尼虽不济,但还知道不可以强压弱,倚老卖老。你这丫头根本不是修炼之人,你不怕死吗?”令狐小妹摇了摇头,道:“我是本教圣女,自当与本教共存亡,师太不必多言,请出招吧。”随即她低声吟诵起大食国语,竟是一篇《大食古经》中的宽恕篇,她吟唱道:“且休争怒,赦宥其行,恕己恕人,至善至慈……”
古老清幽的吟诵似有摄人心魂之力,回荡在偌大的天凤宫前,一时间居然令天地昏暗,黑云倾塌,日月无光,殿前已然行将熄灭的圣火忽然间再度亮起,令狐小妹便是一身蓝衫在烈风中不住吟诵,仿佛天地间的英灵都从四域游来。古朴而浓烈的大食国语飘荡而去,天地间的突变令无数正道子弟以为是妖魔作乱,登时间飞沙走石,不知是心魔作祟还是真的是那大地都在悲啸颤动。
十派掌门毕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眼见军心将乱,也是微微低声咳嗽了一声。六灭师太微微侧目,随即正色冷声道:“小姑娘,若你能接下贫尼三掌,我便答应你,不伤这些人性命,如何?”随即倒在一侧的端木赐痛道:“不可!不可,小圣女,这老贼尼武功之高绝非你一力可当,你且快走吧。”
令狐小妹充耳不闻,只是淡淡弯起脸颊上浅浅梨涡,笑道:“望师太言而有信,小女就接你三掌。”
六灭师太手中亮起一捧炽烈纯阳剑气,谁知周身一众麒麟教众提刀挎剑,呼啸而来,令她微微分神,不得不转而放弃打令狐小妹这一掌,转而掌心一推为二,快捷无伦,两剑刺去,将令狐小妹两侧涌来的麒麟教众一掌穿心,心脉尽断。
令狐小妹微微睁目,忙笑道:“师太果然是武学名家,心知小女功力微薄,定然挡不下师太三掌,便先让我一掌。峨眉圣门当真是慈悲为怀,小女感念。”
六灭师太长眉皱起,本欲反唇相讥,然而她心知正道十门掌门均在身后立着,若是她不顾身份不承认令狐小妹所言,难免会丢了面子,有辱她宗师身份。随即低声冷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贫尼既然已经打了一掌,便不会食言。只是还有两掌,你必然接不下来,我劝你还是……”
还未等六灭师太说完,令狐小妹已然躬身拱手,笑道:“烦请师太再赐教。”六灭师太一时语塞,暗中狠狠叹了口气,随即手中聚起两成内劲太羲功,手中又飞出一招太羲神剑掌,直奔令狐小妹身前而去。
令狐小妹虽不精于武,但好歹曾得曾素懿传授【九毒宝典】,也曾看过几页【日御光明化极神功】,心中默念心诀,手中以九毒宝典内功催动化极神功,幽冥紫气与神光湛湛的神雷交融在身周,将一记太羲神剑掌挡在身前。可即便只有两成内劲的太羲神剑掌依然是磅礴巨力,令狐小妹一身内功只能镇住体内翻江倒海的气血,无力将神剑掌上劲力全数化去。终是抵挡不住,被一记阳掌打翻在地,噗嗤一声,鲜血奔涌,脱口而出。曾素懿在一旁看得魂飞魄散,惊喝道:“令狐丫头!你不要跟这贼尼纠缠!”
令狐小妹强压住体内鲜血,面色惨白,极其吃力站起身来,娇柔无力的身子挡在师太身前,凄惨淡笑。无数麒麟教众均是不忍直视,虎目蕴泪,不曾想昔日纵横江湖,冠绝武林的麒麟教真的就此没落,人才凋零,需要一个十六七岁,柔弱无骨的小丫头来应战。
令狐小妹颤巍巍站起身来,颤声道:“师太……还有一掌,请师太赐教。”六灭师太已是眼中微微有不忍之色,见她受自己一掌依旧能强撑站起,微微一惊,随即负手幽幽道:“世上在你这等年纪,能接下贫尼一掌而不死,已是实属罕见。贫尼实在怜惜你这等体格天资,我门下有七名弟子,几人与你年纪相仿,如果你诚心改邪归正,贫尼愿带你回到峨眉,收入门下好生调教,他日必然是大才。”
令狐小妹见六灭师太动了惜才之心,不再理她也不再伤她,已是脚踩神行冲向身后众人,心焦如焚,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学着曾素懿的口吻骂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老贼尼!你不守信用,欺侮小辈,不可打我第三掌便取旁人性命!你妄称宗师!我令狐小妹生是麒麟教圣女,死是麒麟教鬼母,你峨眉弟子的称号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六灭师太与令狐小妹擦肩而过,听到令狐小妹这般骂她,登时火上心头,转身怒道:“贫尼惜你天资过人,想引你入正途,哪知你这般不识抬举,出言侮辱!好!就让你尝尝贫尼七成神功的厉害。”师太掌中聚起万丈神芒,赫然将半身阳气灌输于中指曲泽穴至大陵穴,【中衡剑】在中指指尖赫然成形,六灭师太冷笑道:“魔教没了教主,果然是一盘散沙。你不识抬举,就受死吧。”
令狐小妹身后众人眼见那捧剑气已然势不可挡,纷纷惊呼出声,要她万万不要接下这一记太羲六阳剑。哪知令狐小妹忽然淡淡泣泪,闭目道:“我能为我教而死,我娘亲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六灭师太转身横臂,一道炽烈无比的【中衡剑】赫然自中指刺出,哪知半空中忽然飞出一记璀璨迅捷的【神哭铁骨令】,正正砸在六灭师太一条剑气横生的玉臂之上,铁骨令与一把阳炎之际的指剑交击在一起,铿锵作响,六灭师太片刻一惊,手中中衡剑微微偏差,擦着令狐小妹如玉耳垂而过,炽烈的剑气将令狐小妹掀翻在地,却没能伤其分毫,麒麟教众人先是一喜,长出一口气,随即纷纷瞩目而去,不只是何人将一把失传已久的铁骨令使得这般出神入化。
六灭师太见自己两掌一剑尚且没能取一个十六七少女的性命,登时觉着颜面无存,怒声喝道:“哪里的魔人暗中作祟!你教教主都已死在我峨眉剑下,还负隅顽抗做什么!”
“谁说本教没了教主!!”
声音如滚滚闷雷,震得四方十二派联军弟子脚下发颤,几欲倾倒在地,忽然从半空中飞来一道金光璀璨的身影,黑金古袍迎风而动,金冠束发,缎带飘零,李北殷怀里抱着一个身披黑蛇斗篷,脸上扣着一方铁面具之人,整个人掩藏在宽大的斗篷里看不清样貌身影,不知是男是女。
李北殷周身铁骨令旋转翻飞,硬逼着天下豪杰让出一条通天大道,他将怀中铁面人放在地上,一齐向殿前走去。无数峨眉、北宗子弟认出他的模样,挺剑而去,纷纷被一把铁骨令割断手臂,鲜血直流。李北殷双掌一挥,两道汹涌澎湃的明月挪移神功震得造作之徒心胆欲裂,轰翻在地,再无一人敢造次。一时间大风起兮,黑金古袍在烈风中翻飞作响,每走一步都如山似岳,震得大地微微发颤。安得飞云骑,教天地动荡,十军辟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