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在听呢
作者:云森不知处      更新:2019-10-18 01:06      字数:4453

秦抒抒虽然正坐在林祈的后排,但他们的接触真的不是很多。

秦抒抒是那种可以一天坐在教室心不在焉地上课,也不需要与他人交流的那种人,固然郑斌总爱转头与她说话,她也是淡淡的。

久而久之,班上的人都知道她的性子,固然是个美女,但在忙碌的高三,没有人有太多的时间钻木取火与自燃,去融化一位不知道海平面下还有多深的冰山美人。

郑斌除外,他学习差,时间多,还近水楼台,爱美之心很重亦作好色之心。

秦抒抒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人上学,一人下课。她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住的小区距离学校大概二十多分钟的路。

很多人会觉得远,选择骑自行车或搭公交。白天上课来不及的时候,她也会坐公交,但是放学的时候,她更喜欢独自一人走路,看看风景,放空思想。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回去那么早做什么,家里也是黑漆漆没有人。

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片黑暗的小巷,两边是旧城区的小楼房。住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多数人搬去了新买的房子,这里的旧房子只是在等待开发商拆迁。

故而只有几户人家星星闪闪的灯光,路灯大多是坏的,也没人修。因为少人住,所以道路间摆了很多杂物。这路不好走,很少人会往这里走,大多数人会选择绕远一点的大道。

秦抒抒之所以选择走这条路,因为这里很像她老家的路,她的老家是在一个小镇,那里也有很多这样的小巷。

小巷很静,秦抒抒的步子也很静。前边角落里有个东西在昏暗的路灯下还能反光。

突然,那反光冲出来,是带着金链子的男人。

“抒抒,还记得我们吗?”声音粗狂且不怀好意。

秦抒抒向前后瞧瞧,发现自己正处在小巷的中间,距离前后都很远,不论往哪个方向跑,都不会很快到有光有人区。

男子轻蔑的一笑,”别看了,抒抒,你远哥和贤哥也来瞧你了。”

果然,后面又蹿出两个身形高大猥琐的男人。

秦抒抒这下有点无助:“你们想干嘛?”

“我们大老远的来找你,当然是想你了。”

“你们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们这么远的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你了,要不要请我们去你家坐坐。”

这群人早打探清楚秦抒抒是一个人住的,也蹲守了很多天知道她是一个人独自走这条夜路。

秦抒抒有点绝望了,她只有一个人,家里也没人。这附近也没什么人住,“救命”声有可能传不出,就被他们制服了。

“我住亲戚家,你们想要什么,要钱是吗?”抒抒努力保持语气淡定。

“亲戚家?”后面叫远哥的男子显然对这消息有点怀疑。

“是的,我亲戚家小区管的很严的,我爸也不放心把我一人扔在这里念书。”

“你爸都把你和你妈搁在我们那破镇那么多年了,他有啥不放心的。你还有屁亲戚,你爸那边的?”

“嗯,我爸的亲戚。”

“你蒙我啥呢,你爸和你妈能有什么亲戚,他最大的亲戚不都在我们镇里哪。”

“我没骗你,是我爸的远房亲戚,你们不认识的,你要钱吗?我可以给你。”

远哥跑到前面来,笑的十分猖狂,“抒抒,你老爸到上海娶了有钱的小妈,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你别怕,我们也没那么坏,就是想看看你家和你亲戚。你这么好看,我们也不是坏人哪。我们哪敢做什么,你爸还在呢。”笑声越来越猥琐。

不容秦抒抒多想,远哥已经擒住她的一只手,“走吧,走吧,抒抒。”语气满是自大与得意,是对逮捕猎物的胸有成竹与蔑视。

秦抒抒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这些流氓还是没有放过她,以前就受他们的欺负。现在,他们会从清溪镇堵截到这里,以前的日子又要来临了,一个人被一群人欺负。

“住手,你们想干嘛。”背后有只手打断远哥擒住抒抒的手,那手迅速把秦抒抒拉到身后。

抒抒本是无望了,没想到有人将她拉在背后。她小小的,在他的背后,看不见他的脸,听他的声音,判断出他是坐在她前桌的男孩林祈,她经常看到的是他的后背。

林祈是骑着自行车来的,前面那群人在说话,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悄悄潜入。

“哟,不错,到哪里都有护花使者哪,抒抒。”

“你小子让开,别逞能,我们是老乡,和她有话说。”另一个人说到。

“她和你们没话说,你们走吧,我是练过跆拳道的。”林祈摆出手势。

“恰好,我们三个也练过。”这时三人逐渐从屋檐下走到路灯下,一个个身材高大黑壮。还真是有点难对付。

“后又一握。”林祈大幅度摆出手势,蹭三人恍神,冲着中间带金链的阿杜的眼睛狠狠砸过去。

“快上自行车。”林祈大声喊道。

被打的阿杜痛的摔了个趔趄,两人急着去扶他。

林祈跳上自行车,载着秦抒抒逃离。

阿杜痛的骂娘,旁边两人扶起阿杜,才意识到被骗了,立即就去追林祈的自行车。

秦抒抒坐在自行车后座,颠簸的狠,林祈使出吃奶的劲在骑。路面有杂物不好骑,有好几次抒抒都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自行车要倒了,却又奇迹般的没有倒。

抒抒只好紧紧抱住林祈的腰,忍不住喊:“快点,快点。”

“好,好,好。”林祈答道。

追过来的阿远阿贤跑的很快,差点就抓住秦抒抒的书包带,又被林祈甩开。加上倒地的阿杜痛的不行直叫唤骂娘,他们只好放弃,去查看阿杜的眼睛。

风在耳朵两边呼呼的吹,抒抒紧紧抱着林祈的腰,一面观察后背三人有没有追上来。

直到自行车驶出小巷,到达光亮的大道,阿杜三人被远远甩开,两人才停下来。

“没事了,我量他们现在也不敢追上来,这里是主街道。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谢谢你。”抒抒放下林祈的腰,刚刚车速太快,她紧紧抱住林祈的腰。

“我们要不要报警,那些人你认识吗?”

“报警没有用的,他们是我老乡,以前就缠着我,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警察是不会管的。”秦抒抒似乎想起过去不好的经历。

“对了,你刚刚喊得什么‘我我我’。”

“是李小龙的口头禅,他每次格斗时的经典喊叫。”

“这样啊。”秦抒抒想起刚才林祈的喊叫声,她没听懂。“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往这条路走,离家比较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凤凰城。”

“我也是,这么巧。”接下去的交谈,两人才发现,他们不仅仅住同一小区,还是同一栋楼的上下层,林祈家在5楼,而抒抒家在6楼。

大概平时两人的上下学时间点不一样,林祈骑车所以去的比较晚,而抒抒大多出发较早,为了赶公交。而回家的时候,林祈骑车较快,抒抒却是走路,回来的较晚。

所以已经开学一个月了,两人却都没遇到过。林祈回家时也喜欢走小巷,他是男孩子不害怕,而且贪图小巷可以近一点。

他今天是有事耽误了,所以才会遇上了那伙人与秦抒抒,他起先没发现被围困的女孩是抒抒,藏在一旁悄悄观察,伺机而动。

接下来两人显得安静,只有自行车行驶的“梭梭”声。

林祈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秦抒抒被今晚的遭遇打破了心情,清溪小镇,妈妈和自己,爸爸和上海,阿杜阿贤那群混混。她的世界从不安定,混乱,摇摆。

两人在电梯里,秦抒抒问了一句话:“林祈,你今天冲出来的时候怕吗?”

“我说实话,有点怕,他们三人还是挺壮的,但是我也退不回去了。”正好电梯到了5楼,林祈告别。

“怕你还冲出来。”

电梯门很快合上,又剩秦抒抒一人。她回到一个人的家,开了门,是黑色的空荡荡,她动作迅速地拉上所有屋子的窗帘,用被子蒙住头,在小声的啜泣。

第二天晚自习放学,“抒抒,你今天心情是不是特好,你笑起来才好看。”

郑斌冲抒抒说到,秦抒抒抬眼看他,不置可否。

郑斌正背着书包准备回家,他坐在第四组靠里的位置,要出去必须经过林祈,正卡在抒抒的桌子,林祈的椅子之间。

他也好几次私下和林祈商量换位置,他想坐在抒抒的正前方,但是这家伙就是不同意,真不明白他是怎么了,他又不喜欢抒抒,为什么占着茅坑不拉屎。

郑斌觉得今天抒抒的变化真的很大,不仅话变多了,还会主动与他们聊天。不仅如此,课间操的时候,她还与他们分享她从小卖部买的零食。

林祈还在收拾课本,他了然地笑一笑,郑斌这家伙又在献殷勤,他对秦抒抒还真是执着。

“好了,别废话了,快走了。”他嫌弃地挤走卡在中间的郑斌。

“明天见了,抒抒。”郑斌这才舍得离开。

抒抒同郑斌挥手再见,“林祈。”她敲敲林祈的肩膀。

林祈转过头来。

“今天,我能和你一起回家吗?我有点担心……。”恰巧这时,叶惜背着书包经过,来找李小然一起回家,李小然还在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同成飞讲话。

小然和成飞放学的时候,跟情侣吻别似得,每次都特多话说。平常叶惜都会忍不住调侃和阻止,林祈也会助叶惜的势,加入进来调笑他们。

“担心他们又会来找我。”

“喔……”林祈顿了下,“好的,一起回家吧。”

“谢谢。”秦抒抒的语气里不自觉充满了喜悦。

李小然果然又是和成飞慢慢话别,这次成飞是在讲刚刚还没将讲完的冷笑话。

小然见叶惜面无表情,“都是你,周成飞,一点不好笑。走吧,叶惜,我以后下课不听他说了,太冷的笑话。你别气了”

小然亲昵地牵着叶惜走,以为叶惜嫌弃她又拖拖拉拉了。

“我没生气呀。”

“是吗,那你怎么不笑……”

“我在听呢。”

……

经过昨天的事,秦抒抒真的有点害怕,阿远他们虽然不敢做太过的事,现在会忌惮她父亲。

但是也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以前就是这样,在清溪村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找她要钱,堵在她家门口戏耍她,把她洗好的衣服扔了,要她“分享”辛辛苦苦采下的野菜,实则是抢走大半。

有一个说要她当他的女友,嫁给他,她不同意,他就变本加厉。有一次蹭着醉酒,堵在她家门口,要强吻她,幸好妈妈发现,救了她。

他们在清溪村做的事就是这样,时时不休地戏弄你,做的又不会太过。找人说理,人家会说是小孩心性,喜欢你才逗你玩,不要动怒,更何况她们母女在清溪村本就是没有话语权,是受人欺负的对象。

林祈载着抒抒,再一次经过小巷路口,林祈还想走小巷,秦抒抒制止了他,觉得走大路保险。大路要绕远路,回家的路会变长一些。

“我会不会很重。”她见林祈都没说话,而且接下来还要绕远路。

“不会啊,你很瘦的,我本以为叶惜是全班最瘦的,现在看来你比她还瘦。”

“是吗。”

秦抒抒望着地板上被路灯拉的老长的自行车的影子还有他俩的影子,还有像风扇样转动的车轮,从轮胎中心发出的铁线条,呈放射状将地面切割又复位,模糊又清晰。一切重复又继续。

这几天发生的事,遇到阿远他们三,林祈救了他,他坐在她的前桌,他送她回家。这些事与地上的影子一样在她的心里来来回回反复,没有头绪,有些杂乱,可就是在心里反复。

林祈突然问道:“那些人既然是你老乡,为什么还缠着你?”

“因为,因为我……他们看我好欺负吧。”

林祈猜想秦抒抒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愿诉说,看她好像一直独来独往,他也就没追问。

这的确是个很长的故事。秦抒抒现在是一个人住在凤凰城小区,林祈家的楼上。

她父亲在上海,而她母亲已经死了,死在三年前,死在她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的清溪村,死在一生编织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