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对，如果我被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罪犯吓到未免也太没出息了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抓罪犯的人。

我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并试图将刚才在梦中产生的恐惧一点点压制。

有时候，我真的很看不起自己。我自认为我不是个懦弱的人，可是就在一小时前，我因为一个梦，因为梦里的两个人，因为一场可能存在，但不可能在我眼前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甚至因为这害怕让我对一个我从没见过面，但可以算是敌对方的人屈服。

想到这里，我又不由得奇怪，奇怪head，奇怪head的为人，有时因为奇怪演变成的好奇，使我急切的想要去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看他是不是别人想象中的凶狠残忍，是不是那个让人见一面就能心生恐惧的恶魔，是不是那个令人胆战的角色。

在我闭上眼静静想着其他事的时候，我好像看得见我此时所能见到的黑暗空间里有一个相对不可思议的一幕。

我面前的漆黑一点点褪去，慢慢开始浮现出棱角，慢慢变成张清房间的样子。桌椅，窗户，帘子，挂钟都一模一样，一样的熟悉，又一样的陌生。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茶几上一盏模仿以前样子制造的老式台灯还在生生不息地亮着，复古且别有一番风味。

偶尔风过，帘子被它吹动，布料上的纹路如湖面的微波，粼粼闪着光。那模样让我想起上世纪上海街头衣袂飘飘的旗袍女子。

昏黄闪烁的灯光在我面前忽明忽暗，这时，我仿佛看见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那双眼里充满戾气，那眼神更是冰冷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我背后发凉，只觉得这眼神是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具体在哪儿，却又想不起来。

我环顾四周，确定身边没有异常后，才慢慢放心下来。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不可思议，只是这不可思议在当时还未被我发觉。我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在我视野所见的地方确实什么都没有，我过分的敏感使我认定，这一切只是我的臆想。

这个酒店的建筑风格很欧式复古，房间的布置和装饰也是，颇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欧洲味道，整体的色调能给人一种眼前一亮，但看久不腻的舒服感觉。

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的存在，让我顿感恐惧，好像我时刻都在别人的监视范围内，好像我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看得见，都能敏锐地分辨出我下一步的行动。

这突然而至的恐惧打破了我难得的平静，我猛地睁开眼，面前坐着的人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张清将我的面上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我，“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用纸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

“我知道了，你说的对，我是警察，我不该害怕head，他只是一个胆大包天的罪犯，仅此而已。”

张清听了我的话，淡淡的点了点头，面上好似有一抹欣慰一闪而过。

“那么现在，我想请你再分析一下head，那个出现在你梦里的魔鬼。”

张清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无比平静。

我想，他大概是想让我重新面对head，让我知道，head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我梦里的魔鬼，我害怕的也不是head，而是梦里那个和head同样名字却不同作风的魔鬼。

张清见我有些迟疑，便接着说，“刚才你被head吓坏了，你所描述的head也是以梦为基础，结合了现实中的head和你梦里的魔鬼，这样的他，也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你对他的恐惧一方面也是源于这里。

因为你恐惧他，所以你觉得他很强大，但你没有想过，这并不是他，这只是你脑子里所想的。换句话说，这是你最怕的head，你怕head是你想的这个样子。你很清楚，面对这样的敌人，你没有把握一击即中，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击溃他。

所以，我想请你抛开杂念，暂且忘记你对他的恐惧，暂且当自己是一个旁观者，告诉我你最理智的分析，我希望再看到之前那个嚣张傲气，无畏无惧的陈雨彦。”

张清坐在我对面，目光平静的看着我，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却发现他的眼里有一丝异样，是坚定的认可，还是满怀的期望我已经分不清了。

只知道，此时此刻，我的眼睛发酸干涩，等泪光充满眼底后才有些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