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刻画桌子的恶作剧就像是一次试探，白鸢的沉默成了对施暴者的默许，当一次又一次的恶作剧逐渐升级，变本加厉的时候，人们已经无法停止，而陷入了一场只针对一个人的狂欢。

高二十三班聊天群

爱丽：我们不如来积分吧，每一次对白鸢的惩罚都要进行记录

爱丽：然后在给每一次惩罚打分，分数最高的有奖品哟

小可爱：这个有意思

塞上烟：赞同

镐哒：再加上一条，重复的惩罚方式获得的分数要下降

雅熙：对，为了增添新的惩罚方式，不会无聊（笑）

三嵊：这样会不会太过？白鸢也没做什么啊

爱丽：十七班的小姜你认识吧，现在有多痛苦，全都是拜她所赐！

爱丽：更何况不只有小姜，那么多的受害者的亲属朋友都备受煎熬，只有她若无其事，那就是对那些痛苦的人的伤害！

爱丽：我们怎么可以放任罪魁祸首过得太逍遥？vette：而且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活着回来的，没准是把其他人给出卖了呢！

泓一发弹丸：有谁觉得白鸢很碍眼，举手

泗泗泉：举手

lucass：举手

奇异果kiwi：举手

bobo：举手

小野太郎：举手

医科大草莓：举手

奇奇兽：举手

…

娄嵊垂着头，手里握着手机，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屏幕。他的眼里，排队举手的序列还在不断的刷新，变长...

他凭白感到了胸口一阵气闷。

瞥了一眼仍在认真听课，毫无所觉的白鸢，娄嵊沉默的低下了头，从好友里拉出了白鸢，发去了一条信息。

三嵊：最近你要小心。

弋鸟：？

白鸢向着娄嵊的方向投去目光，刚好看到他收起手机。

娄嵊察觉，只是状似不经意的摆摆手，注视着黑板，目不斜视。

白鸢似懂非懂，心中却已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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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白鸢惊呼一声，手中捧着的作业哗然落地，她慌忙蹲下身去捡，却见一只脚就这样直直的踩在了她撑地的手上。

“唔！”

白鸢吃痛，连忙缩手，用另一只手紧紧护着伤手。她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兴致盎然的脸。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撞了我还害大家的作业都掉在地上！”

白鸢看清了来人，低了头，开始捡散落地上的作业。

那是她的同班同学，平时与她并无太多交集的女孩子。

那女孩表情夸张地道：“哎呀抱歉呀，我都没有看到你的手就踩上去啦，不如我来帮你吧。”

说着女孩蹲下身，伸手去捡白鸢已经收拾好，摞在一边的作业本，一个挺身抱着作业站了起来。

“哎呀！”

女孩假意站不稳，手臂一松，怀里的作业本就再一次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砸在了垂头整理作业的白鸢身上。

“我真是笨手笨脚的，白鸢你不要见怪啊，我还是不要在这里碍着你了吧。”

女孩说罢，就果真不再管白鸢，回身去找同行的同班，得意的做了个鬼脸，挽着同伴的胳膊扬长而去。

在十三班的班级群里，多了这样的信息：

萝洛珞：绊倒+踩手+作业砸头（笑）

爱丽：干得漂亮，15分

对于班级群里发生的一切，白鸢都茫然不知，因为从与小姜起了冲突那天开始，班级群就已经把她从里面踢了出去。

而今天发生的事情，联想了此前娄嵊的警告，白鸢心中已然明了。

班上的人必然已经达成了某些共识，而她，将成为所有人共同的目标。

一个被霸凌的对象。

咦，似乎有人曾经和她讲述过一段霸凌的往事，她隐隐约约的记得，那人曾经对她说过这样一段话：

“霸凌的类型只有两种，一种是单纯的排斥，心中的懦弱需要一个借口来掩饰，心中的恶意需要一个宣泄口，而另一种，则更加不可理喻一些，他们自诩正义，高人一等，独占道德，实施惩戒。”

“因为罪有应得。”

他说的倒是很有道理。白鸢清楚自己的处境，她的内心反而十分平静，或者说在明白了这些人的心理之后他曾经产生的一些凭空的愧疚已经消失。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真的有那么多人都遇害而只有她自己幸存，那么即便是她，也不愿为了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而担负这样责任，无端承受别人对自己的欺凌，这不公平，只因为活下来的是她。

她没有错。

白鸢捧起作业，挺起胸膛，一步一步，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无愧于心，亦襟怀坦荡。

只可惜并没有人会因此而放过她。

折磨只会变本加厉。

“哗啦”

一桶污水自厕所隔间的头顶浇下，将白鸢浇了个透心凉。

10分

翻倒的书桌和椅子，连同被倒空的书包和散落一地的书本。

8分

被一根根踩断的考试笔。

4分

被丢进污水桶的校服外套。

6分

篮球课用球砸头五次（四人）

共计16分

...

群体宛如一个猛兽，失去了牢笼的禁锢，张牙舞抓的释放着自己暴虐的天性。白鸢则像是一片惊涛骇浪之间的孤舟，苦苦支撑。

她越来越沉默寡言，同处在一个班级，一个空间之中，双方泾渭分明。她是绝对的异类，与她对立的群体还在不断的扩大。

一个群体的意识，正在不断衍生出更多的，压倒性的群体行为，执行着他们自己的正义与正确。没有人能逃脱这个肮脏的漩涡。

或许......其实有一个。

“娄嵊，班里所有的人都有积分了，怎么就只有你还是0分呀？”少年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身边围了几个同学，有男有女。

看着这些昔日友善的面庞，娄嵊沉默的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不要担心，我们会教你的。”

一个男生自来熟的搂过娄嵊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

娄嵊不舒服的歪开头，不自觉的抗拒着这个男生假意的亲近。

一个女孩抱着双臂，俯视着少年：“一会白鸢从外边回来，你就要开始行动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哦，要好好珍惜。”

娄嵊动了动嘴唇。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搂着他肩膀的男生做了一个夸张的姿势，把头凑到娄嵊的嘴边：“再说一下？”

“抱歉，我不能。”

娄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