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人类之间那脆弱的纽带，因为层次不同的原因，妖怪之间的维系来得更加稳固。不仅仅是简单的一对一，而是两个位面之间的交流，这种维系穿透壁垒，直至根深蒂固。”老板收拾着床上散落的扑克牌。

“这种维系算是给自己一个停留的理由么？”我看着遍布整个镇子的紫色网络。

“以前我可能说不出理由，但是现在我也算勉强能回答你的问题。”老板说，“因为这种维系让妖怪有了弱点，但也是因为这种维系给我们力量。也可能是因为我被束缚得太久了，都已经忘记了自由的样子，一旦放弃这种东西，恐怕我也会失去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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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山间的集市，没有清晰的区域划分，没有固定的摊位，甚至连称量重量的器具都没有。赶集的大多都是镇子里的居民，随便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将需要售卖的货物用袋子或竹篓装好，然后堆放在一块干净的油布上，就算是准备完毕。那种维系在此时此刻变得更加明显，就像是一层薄膜一般将所有在里面的人裹得严严实实。

“第一次见？”鸢正在一处摊位上仔细地挑选着他想要的草药，“也对，毕竟现在这种集市也只在这一片地区还存在了。”

“别挑了，鸢医生。”摊主看上去认识鸢的样子，“都是我昨天才从山上采回来的，都是按照你以前的要求仔细挑选过的，老样子全部带走吧。”

“那帮我装起来吧。”鸢站起身卸下背后的竹篓。

“好嘞。”那汉子应和着。

“不需要仔细看看么？”离开的时候我问鸢。

“大约是几年前，他家孩子得了急症，大半夜求到了我这里，后面的故事我就不用继续解释了吧。”鸢带着我继续往前走，“人有时候其实是一种很简单的生物，只需要一次，就能产生维系。”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一样。”我失笑道。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和简单的人生活在一起，人会逐渐变得比他们还要简单。”鸢也笑了起来。

“我很好奇。”我想了想。

“好奇什么？”鸢问我。

“老板说你已经活了两百多年，一但被发现，不会引起恐慌么？”我弯下腰揉了揉膝盖，“活了二百多年的人类。”

“你要知道世界在变化，哪怕是这种深山里的小镇也没法避免，行走在集市上的人换了一轮又一轮。”鸢沉默了很久，“外貌只需要随着自然老去就可以了，然后在一个孤独的夜晚随便找个理由步入‘死亡’，再以新的身份重新‘生活’。不是很好解决了么？”

“那么维系呢？就像他那样的维系呢？轻易地就这样斩断么？”我转过身看着背后那个还在卖力吆喝的汉子。

“避免不了的吧。即使我不愿意放弃又怎么样呢？他们也还是会慢慢变老，会步入死亡，最后这份维系就被淹没在了时间的海洋里。”鸢头也不回，悠悠地说着，“所以到了合适的时间就斩断它吧，我宁可带着未完成的遗憾走入坟墓，也再也不想看见它们在我面前一个个被埋葬，这就是我的答案。”

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一样，无数的紫色在这个集市上以各种各样的姿态纠缠在一起，但是带来的却不是窒息，而是活力。但是紫色的根须却无论如何也攀不上鸢的身体，哪怕是在我动用力量威胁的时候，那些根须宁可焚烧殆尽也绝不靠近，几乎所有的紫色在遇到鸢的时候都会自动退让，在他周围形成大约一米范围左右的真空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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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么？”老板坐在椅子上冲我们招手，丝毫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半个小时之后过来接受治疗，中午饭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鸢也没有理会老板，抱起竹篓自顾自地朝里面打的房间走去。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同时感觉肌肉的力量似乎比以前足了不少。

“比我预想的要久一点，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接受治疗的缘故。接下来这段时间每天这个时间让他来我这边接受治疗，具体时间长短看治疗效果而定。”鸢似乎在和老板商量我的治疗方案。

“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老板拿着一张纸记录着什么。

“没有，但是最近可以让他每天都试一试你之前教他的东西，但是这次别用整只手臂，大概一根手指就可以了，治疗完了之后可以每天锻炼，然后逐渐加大覆盖面积，但是最多也就双手了，灵魂补完之前最多只能维持在这个水平。”鸢叮嘱着。

“现在是什么时间。”我趁着老板做笔记的时候插话。

“下午四点，看来恢复得不错，那明天见。”虽然前半句确实是在关心我，但是后半句赶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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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眯起眼睛看着山上的天空，夜晚的天空呈现出一种静谧的迷离，树形和草叶都被染成了绿灰色，石阶的旁边已经被一扇一扇的杂草挤满，仔细地观察各种草木的阴影，你能在其中的间隙里看到清晰的紫色纹路，唯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山的尽头就是它们的源头所在。

“我们大半夜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老板你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散步这么简单吧？”我小心地将一小块紫色纹路从地里挑出来。

“比起那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我觉得这边的话更具有参考价值，所以别问我，我只是一个为你提供道路信息的无名大叔罢了。”老板耸了耸肩膀，“差不多大概还有一两百米的距离，沿着纹路直走就到了，为了不干扰你的判断，我就先行撤退了。”

“所以我自己去咯。”我看着老板指明的方向若有所思。

象征着羁绊的紫色伴生妖怪么？

人是依靠着各种羁绊才能存活下去的脆弱生物，哪怕剥离掉了身为人的，也依旧会与各种不可舍弃之物产生不可分割的维系，这就是妖怪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