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失踪了。
字面上的意思。人不在活动教室,不在天台,不在图书馆,也没有再去上课,一切她可能在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身影。
白桦那个家伙说的是一回事,但是真正感受到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那张报名表上所有的信息都是骗人的,电话是空号,学号是编的,大概除了名字以外都是她随手填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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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前和我打过招呼了。”白桦那家伙倒了杯热水给我。
“什么时候的事?”我能感觉到胳膊还在发抖。
“一周之前的事了,她衰败得比我想得还要更快,她说你应该马上就能拥有自己的翅膀了,所以她自己先离开了。”白桦把毛巾递给我,又为我拿来绷带。
“寿命终结就没有办法飞了么?”我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缠上绷带。
“自由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维持一辈子嘛,从一开始就应该有心里准备啊。”白桦摇了摇头,“身为同类,你现在应该能理解那种感觉了吧,你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再一次回到之前那种状态,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那我能做什么?”我脱下已经湿透的外套。
“你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与其想着为她做些什么,不如先做好你自己,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她是你唯一能做的。”白桦看着门外,“毕竟未来你也会经历这一天的吧,蝴蝶这种生物,只要能自由地挥动翅膀就是最有意义的事了吧。”
“她让你这么跟我说的么?”我看着杯子里冒着热气的水发愣,“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吧。”
“等你能张开翅膀的时候就去找她吧。”白桦指了指我手中的杯子。
杯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离星星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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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这种东西果然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没有电梯连自杀都需要爬那么多层楼梯,可能在还没有到达跳楼点的时候,就已经先在楼梯上累死了吧。我顺着栏杆直接翻到天台外面,在一个大概一个平方米的小平台上找了一个合适的边缘坐下来。把背包找了一小块空地放下来,从背包里掏出纸和笔。因为下雨的缘故,纸的边缘已经浸了水,我抽出夹在中间的稍微干燥一点的纸叠放在最上面。右边可以看见远方城区的灯光,左边则是郊外。笔大概是因为沾了水的缘故,所以一开始根本写不出来,但是甩了两下之后总算能勉强划出一点印记。
因为没有带雨伞,仅靠雨衣可撑不了那么久,头发已经被完全打湿了,合上眼睛,然后开始回忆那天在餐桌上出现的那只蝴蝶。蝴蝶的线条可能不算特别圆润,颜色也不是那么显眼,而且它还喜欢躲在我看不见的角落,所以寻找的时候稍微花费了一点时间。我看着蝴蝶附在星星的边上,它大概也在寻找着某种东西,从一颗星星飞到另一颗,只有雨水在我们身边滴落。
我在等着它,等它飞回我身边。
过了很久,它好像才发现我的存在。穿过星星的区域,穿过广阔的夜空,直到最后,穿过两个世界,沿着栏杆的水平线,一点点朝我滑过来,拖拽着自由的尾巴,来到我身边,然后停在我的肩上,有节奏地扇动着翅膀。
人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被束缚在这个世界里,在死亡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升上天空,化为蝴蝶的灵魂得到了解放,这个时候他们就获得了自由。蝴蝶妖怪之所以是妖怪,就是因为他们活着也能拥有翅膀这种带来自由的东西。
那种东西选中了你,就不仅仅是从外部给你加上一对翅膀那么简单,而是给你的灵魂都打上了名为“蝴蝶”的印记。唤醒它们不需要什么更为复杂的仪式,对于我们来说那就仅仅只是本能。你就变成了“蝴蝶”。
狭长的黑色前翅,后翅上则泛着大片的金黄色。眼前的总比画上的更加真实,画纸早已被打湿,雨水让画纸上线条变得模糊不清,连带着线条构建的图案也变得无从辨认。在刚才分心的时候,铅笔不小心滚下去了。已经可以了吧,虽然只是半成品,但是撑过这一段时间应该足够了。
我把手上的纸张一张张分开,然后一张张往外送开,也没能制造那种漫天飘飞的壮观景象,反而纸张因为沾了水都直直往地上栽下去。好半天时间里,我都在回忆墨教给我的东西,但是如果就只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话,再回忆也没有什么作用吧。这一套动作我应该已经相当熟练了,站起身,然后做一个标准的向后转身,脚后跟悬在半空,双手平举,重心向后,这一次应该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标准,起码我自己是这么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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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么?”老板正在给溯准备药品。
“应该成效不错。”我用灵不断吞噬着从烛那个家伙身上剥下来的“外壳”。
“第一次独立完成工作值得鼓励,晚上给你放假。”老板将大概四五个小瓶子装进盒子,估计是打算下次溯来的时候顺便给他。
“也不能算作是独立完成吧。另一只‘蝴蝶’做了那么多事情,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吧。”我看着已经快要被完全吞噬掉的“外壳”。
“不完整性。”老板收好木盒,“无法破茧成蝶的蝴蝶当然是不完整的,但是没有经过的蝴蝶也是不完整的。他们两个其实是在彼此完善对方,只不过从表面来看是一方帮助另一方而已。”
“与‘自由’相对立的‘约束’么?”我把最后一点“外壳”碾碎。
“对自己的‘自由’要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约束’才能够保证‘自由’的长久,‘蝴蝶’是‘自由’的映射,但不是‘自由’的全部。妖怪虽然都是固执到愚蠢的东西,但是妖怪也不是绝对纯粹的东西。”老板用食指敲了敲太阳穴,“终究是‘映射’,有些妖怪难免会混入一些私人性质的东西,虽然不影响自我存在的意义,但是行动上总会有一定的偏向性。”
“不影响核心的私心么?”我看着眼前异常活跃的灵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