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从六楼蹦极之后,我有了全新的想法,比如,从楼顶蹦极。楼顶的栏杆有一点败坏我的蹦极体验,毕竟栏杆上面的尖刺不利于体育锻炼,所以我选择从下面钻出去,虽然说会浪费一点时间,但是也能让我好好思考一下做哪个难度的转体动作。本来我都想好了要做一个能打破世界纪录的难度动作,但是很明显,我被逮住了。
“看见了么?那颗星星是氐宿四,天秤座,libra。”我指着正上方的天空。
“真的么?我第一次知道呢。”墨面无表情,“那你能告诉我它旁边那颗星星的名字么?”
“就算我是在胡说八道也不用这样拆穿我吧?”我想要将脑袋从天台外缩回来,“这样很容易终结话题。”
“那你能先解释一下你把脑袋从栏杆下面伸出去的原因么?还是说有这么不想和我聊天?”墨死死踩住我的大腿,让我进退不能。
“你吃过冬天的香蕉么?”我问她。
“没有。”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不过仔细想想也很合理,毕竟要撑起那么大的翅膀没点力气可不行。
“烂掉了。”我一点点往栏杆外面挪动,“不是温室里成熟到腐烂的那种。因为温度太低,导致的从里到外的腐烂,表皮都已经烂成漆黑的那种。无药可救的那种,连垃圾桶都不配,一般都是烂掉后直接冲进马桶。”
“听起来确实很严重就是了。”她仰着脸看着夜空,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对吧,对吧。与其让这种腐臭逸散出去,还不如找个地方埋掉,或者用大铁锁牢牢锁住为好。”我抓住栏杆,继续往外移动身体。
“解脱不了?”她问我。
“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从一出生开始就被锁在了一个地方,怎么也无法挣脱缠在身上的荆棘。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天你突然明白了你从今往后的所有人生,只有一颗砂砾的沙漏你见过么?就是那种感觉。”我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用胳膊撞着栏杆。
“放弃吧。”她还是那副态度。
“周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我所想做的事情,所以就没有了朋友,他们会觉得你所表现的都是用来欺骗他们的假象,然后你就得到了‘虚伪’。你的亲人会开始认为你所做的事情不够成熟,在各种交流聚会中散播着流言,然后你就得到了‘轻浮’。最后你自己开始怀疑你自己的做法,恭喜你,你获得了‘自卑’。当你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你就触摸到了‘孤独’。”我松开双手,半个身子吊在天台外面,大口喘气,“绝望的人在一个小意外之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不死’的‘怪物’,所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不就是想逃离世界为我划下的圈子么?凭什么不相干的人都会针对我?”
“你知道你刚才指的是哪颗星星吗?”她突然问我。
“滚啊,我怎么知道。”我对着她大吼。
“那你仔细看看。”她突然松开脚。
虽然之前动弹不得,但是还是勉强把大半个身子蹭了出去,再加上惯性的原因,整个人就顺势滑出天台。瞬间就感觉到了空气从背后的冲击,那种感觉真的棒极了,手脚不听使唤,轻微的失重感配上气流摩擦皮肤的感觉,简直就像在天上飞一样。
可是你要知道绝大部分蹦极运动的安全工作人员都还是很负责任的,用剪刀剪绳子这种事情可能会发生第一次,但是绝对不会有第二次,这一次不仅仅是没收了剪刀,连绳子都栓得格外得紧。
我被吊在了半空。
我从来没有在天台上赏过月,没想到这次直接升级为在半空中倒吊着赏月了。我的感觉告诉我抓住我脚腕的并非什么绳子,那种几乎能勒出淤青的力量也只能属于她了吧。
月光就像细碎的粉尘一样散落在她周围,从腰部到肩膀的曲线清晰可见。背靠着月亮,头发随风拂动,巨大的翅膀从肩胛骨的位置一点点蔓延开来,每舒展一分都会带起大片的磷光。
“普绪克。”我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失神。
“什么?”她似乎有点没能理解我的意思。
“丘比特的妻子,古希腊神话里引领人类灵魂的使者,蝴蝶和普绪克都是。”我看着她。
“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我就是来指引你这个无药可救的灵魂的。”她也没有返回天台的意思,只是抓住我的脚腕,任我吊在天上。
“不松手的话,就回去好么?”大概吊了一会儿之后,我感到脑袋有些胀痛,“我觉得我的颅内血压有点高。”
“不是连死都无所谓么?怎么就这样就受不了了?”她开口嘲讽。
我一时间竟无话可说,脑部血压过高而死么?
“别装死,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她还顺带着踹了我一脚,“你知道你刚刚指的那颗星星的名字么?答对了就放你回去。”
“你......”我刚想说她无理取闹就被她一脚打断。
我开始努力回忆我脑中所有关于星星的知识。
“有提示么?”我试图讨价还价。
“和天秤座一样都在巨蛇座的旁边。”她还真给了提示。
“你这也太宽泛了吧。”我得寸进尺。
“coronaborealis。”她吐出一串音节。
“北冕座么?”还好这星座也算出名。
“那是贯索四。”她还是公布了答案。
“皇冠么?”我看着那颗星星。
“我不是很懂你说的那种感觉,毕竟对我来说,这从来就不是什么问题。既然融入不了世界,为什么不直接去寻找全新的世界呢?”她开始挥动翅膀。
“说得倒是很轻巧呢。”我整个人放松下来,“哪有那么容易啊,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没做。”
“真的重要么?”她问我。
随后我就感觉到了后脑勺和水泥地的亲密接触,大概是碎了吧,毕竟都感觉到了头发湿湿的。
“对啊,真的重要么?”我问我自己。
“少做些那种看起来正常人做的事,那和你的人格不相称。”她俯视着我。
“所以说我不正常咯?”我笑起来。
“不。”她朝我微笑,“你不是人。”
我竟然没办法反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