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放生上了飞机,在窗边坐下。
待飞机起飞飞稳了,杨稀音坐了过来。
赵总微微睁开眼,叹息道:
“三个月的期限,对于朝阳来说,悬啊。”
“就是再宽限三个月,以目前情形,也不可能。”
杨稀音很肯定地道。
赵放生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这次席卷全国的退房风波,来势汹汹,没有个一年半载是消停不了的。
要想救朝阳,自己必须要早想良策。
“其-实-吧,我们也不是一定要救朝阳。”
杨稀音盯着赵总的脸色,小心地拭探道。
赵总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我们那么多合作伙伴中,他算不上优秀,更不是一个感恩的人。”
“怎么看出来的?”
赵总不动声色地问道。
“关键时刻哭天抢地,一点担当也没有。
在他心中,您理所当然地应该帮他,不管您会不会因此而惹上麻烦。
你们之间,不是血亲,
他不相信您会暗中救他,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他是以已度人呢。”
赵放生苦笑着嗯了一声,心中却暗生寒意。
这个海归的金融和心理学双料博士,洞察力果然一流。
这种人在身边,如果是杨修,倒还好控制。
要是司马懿,那可就难办了。
至于周复明是个什么货色,他早已看得很清楚了。
做人做事太过贪婪,真遇到事了,又成了软脚虾。
如果不是自己有过承诺,上次他违逆自己,擅自加价拿这块地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他,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赵放生向来是赏罚分明的,对周复明却一再破例。
自己又不是慈善家,赵总心中其实很是烦恼。
杨稀音并不太了解周复明和赵总的渊源,自顾自地说道:
“我们要的只是朝阳按时回款,这与救朝阳是二个概念,难度系数完全不一样。
所以,我们有没有必要为这样的一个人涉险?”
这次杨稀音成功调包了毒酒,实属侥幸。
如果失手,他的下场不会好过一杯毒酒。
赵放生慈祥地看向杨稀音,道:
“这次的事情,想想我也后怕。
让我的得力干将铤而走险,去救那个混账小子,确实不值当。”
能够得到赵总的肯定,杨稀音心里受用多了。
他知道自己变相的邀功,点到为止就好。
所以,这会儿换了个话题道:
“李总,何总去机场给曾总接机,这会儿应该已经接到了吧。
据说,时老爷子也会参加今天的欢迎晚宴。”
“三年了,他还是回来了。”
赵放生面无表情地道,语气中更是不带一点情绪。
台智是一个有原罪的集团企业,那部见不得光的发家史,不得不各种洗白。
十年前,台智看上了在金融界一路飙升的赵放生,为了吸引他的加盟,连同他的公司一道买了过来。
就是想让他引领台智,走上正轨。
但是过程中各种掣肘,进展的极其艰难。
直到三年前,曾总因为涉嫌毒品交易避走异国他乡,台智的局面才慢慢扭转了过来。
杨稀音对于白无常曾总只是耳闻,更多是一种标签化的认识。
据传曾总混迹黑三角,杀人越货,手段毒辣。
他不禁有些担忧地道:
“这次新老接替,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他冒险回来,恐怕是有所图哦。”
“他是二哥,t12,就算有所图,也是应该的。”
赵放生说的淡然。
t是台智内部品级的特指。
数字越大,等级越高。
时老帮主是t14。
李沐恩是t13。
曾总、何总t12。
赵放生,和集团的其它几个副总是t11。
每向下一级都比上一级基数要大很多,总体呈金字塔型。
全集团,只有黑伯是游离于塔外的,没有任何品级。
他就像是隐在暗处的一个猎手,无冕之王。
“可惜李总看不上t12。
台智要是交到他们手里,早晚玩完。
只有您,这些年默默奉献,不争不抢。
台智需要一个足够清醒的掌舵人,这时候您不能够退缩。”
这是杨稀音一贯的主张,这时又脱口而出道。
“只怕是自我感觉良好。”
赵总笑笑。
“怎么会?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台智最大的问题是股权结构太平均了,就算是李总,在董事会上的话语权也有限。
何况老帮主还在一边和稀泥。”
杨稀音叹气道。
赵总看了他一眼,事实正是如此。
杨稀音虽然年轻,却是个明白人。
但是,眼下朝阳的事,着实更让他担心。
这次房闹来势汹汹,可能会直接导致朝阳延迟开盘。
朝阳资金链岌岌可危!
杨稀音仿佛看穿了赵总的心事,又道:
“朝阳的困难不算什么。
我们在华东华南投资的几个项目利润丰厚。
再说,曾、何急于上位,各种撕逼,吃相太难看了。
这是在给我们帮忙。
老帮主天生好脾气,这帮人都是他纵容出来的。
只是他不知道,他越是怀柔,李总越是难做。
这个队伍越难带,公司的资金黑洞越大。”
杨稀音说的有些激动。
赵总睁开眼,看向杨稀音。
他年纪轻轻,能看到这一层,已是不易了。
但是,他还是没看透。
老帮主哪里是天生好脾气?
人哪,谁又没有私心!
老帮主未必不知道他掺和的后果,只是他更乐于随波逐流做好人吧。
这也难怪,想想他在台智,早没了当年做擎天巨石,中流砥柱的魄力了。
择简择易,急功近利,便是人性,概莫能外。
这种意思又不好明说,就看各人悟性了。
“曾总的助理顾明上午又打电话过来,打听您最近的行程。
他说,曾总想约您去九华山一趟。”
杨稀音汇报道。
“你怎么说?”
“我说您最近很忙,要等问过您才能回复他。”
“嗯。”赵总若有所思。
“非常时期,我觉的,还是疏远点好。
他和何总现在都在盯着我们的账面。
我们现在七八个锅,伙用着五六个锅盖,还可以勉强支撑。
但是如果被他们劫去几个盖子,只怕就再也捂不严实了。”
“说到底都是一起出身入死的兄弟啊。
这节骨眼,都没米下锅了。”
赵总依然阖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