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的闪光过后,陈默伏在双头狮龙后背,一头黑发逐渐拉长变成棕色,脸庞变得白净,一阵纯阴冷风让他裸露的皮肤火辣辣的,难忍的痛感让他渐渐清醒过来。
此时,狮龙踏上五彩砾石,细密的鳞甲立刻散发万道金光,身后烟波浩渺的海水飞快退去,露出一片原始的苍凉荒泽,而在它刚刚走过的脚印里,眨眼长出一片片茂密的森林......
踏过山峰,越过丘陵,狮龙迅速缩小身形,奔跑在苍茫的天地,一路残垣断壁,田地荒芜,树木枯折,河水乌黑,不见飞禽走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臭味,目及之处,了无生机,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浩劫。
“天啊,真是个灾难,难道鬼神毁灭了这个罪恶的世界?我怎么到了这里......”陈默喃喃自语,面对满目疮痍,心中疑惑万分。
很快,狮龙被一座“大山”挡住去路,陈默在狮龙后背站起,稳住乏力的双腿,擦亮通红的眼睛,看出是一具巨型异兽的尸骸,这异兽遗骸像一座不小的山头,凌然突兀在寂静无声的荒野,凸起的前额长满锐利的尖角,张开的嘴里上下牙齿如尖刀林立,乌黑的口腔像山洞一般阔大,从黑亮的后脑凹陷之处,插进一把断柄长剑,几处破损的皮毛已露出雪白的肋骨......
“这不是地狱中的荆棘兽吗?传说它一口可以吃掉三千恶鬼?”陈默看着怪兽的身体,惊叹不已。
当狮龙绕过“大山”,眼前惨烈的景象让他无比震惊:各种战兽的尸体交错堆积,混杂着无数身着兽皮的男女,个个浑身血污,铺叠在一望无际的黑褐土地上,而四处散落的、样式怪异的兵器,依旧发出冷艳的神芒。
显然,这似乎是一个刚结束不久的上古战场,再看沉默的狮龙,陈默忽然有所醒悟。
稍后,狮龙走进尸群驻足,两嘴不停发出哀鸣,这时,一旁不起眼的尸堆里蓦然竖起一只烧焦的、拳头紧握的手臂,它在无力的颤抖,似乎即将耗尽生命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
等那只拳头松开,一个浅蓝色眼球滚到狮龙面前。
“霸天,你终于来了!”眼球晶亮的瞳孔里,现出一张长发少年俊秀的人脸,他急促的说道,“快,快把我举起来......!”
“星雨......”狮龙四蹄跪地,涕泪交加,喉咙里发出浑浊不堪的声音,此时白星偏西,陈默赶紧滑下身来,弯腰捡起那个浅蓝的眼球,用手背擦拭干净之后,把它高高举起。
终于,一束螺旋形蓝光照进眼球瞳孔,秘境神力顿时撕开陈默的肉体和反身,大地霎时剧烈震动,微缩世界刹那落入鬼界西旻峡谷,转瞬击破蚩神遗族的隐遁时空......,遍地尸骸缓慢蠕动,一边发出凄惨的哀嚎,此起彼落。
“吘~~~~”
银白的云层突然翻滚,一个震耳欲聋的怪声响起,脚下的石块顿时抖动不已,草木失色,狂风随即旋转而下,裹卷着残云、兀鸟、枝叶、砂石……,一起环绕飞舞。
突然陷入无边的黑暗,接着亮起星星,一颗、四颗、十颗……
绝对寒冷,繁星坠入内心的漩涡,中心有一个亮点,越来越大。
棕色长发飞舞,陈默像灯塔一般牢牢站立,他左臂抱在胸前,闭目低头,凝神倾听。
心中的亮点变成那只眼球,默默看着外面扭曲的世界。
“啪~~~”一条雪白的母蚩从云层中甩出长尾,犹如天鞭骤然响起,长尾扫过之处,远处两座高耸的山峰瞬间轰然倒塌,大片茂密的原始森林顷刻倒伏。等腥味即将来临,陈默伸出那条青筋暴突的左臂……“嘭——”他棕色长发旋即飞起,浑身毛孔顿开,手臂发出金色的光芒,一把揽住疾速飞来的毛茸茸的蚩尾,右手只是轻轻一勾,母蚩就从银灰的云层中斜落下来,砸在百里之外的荒洲,一团蘑菇状烟雾瞬间从那里腾起。
万籁俱寂,心中那只眼球陡然消失,变成无形的黑洞……
陈默身后,狮龙已经撑起前腿,它两只昂起的头颅里,四目充满惊喜。
良久,陈默低头,右手那只眼球亮如天钻,俊秀的面孔问道:“打死了吗?”陈默落下剑眉,遥望着渐渐淡去的烟雾,长舒一口气,轻轻点头。眼球中透出一束银亮的光芒,面孔兴奋的说道:“嗨,终于死了,等拿了蚩珠,八妹就有救了!”
狮龙爬起来,摇去身上的尘土,仰头长吼。
光明重现,并没带来温暖,青翠而沉甸的草尖......冷光欲滴。
陈默神色忽然黯然,身心虚无,他抑住呼吸,薄薄的嘴唇轻微跳动,耳朵里余音未消,这个世界躁动不安,它的重心有点倾斜。
厚实的云层中现出一个漏洞,仿佛高悬在意空的一颗陌生的虚假的星球。
他抬头仰视孤独,尽管深邃的目光能够穿透极阴苍穹,但过去早已遥不可及。
“陈默,我们还可以回去吗?”眼球流出一滴泪水,里面的少年问道。
听到这话,陈默像泄气的皮球瘫坐下来,双臂抱头,几个指头深深插进棕色的长发,说道:“我们回不去了,也许永远……”眼球的泪水顿时满溢出来,浸湿了陈默玉石一般的脸,抽泣不已。
狮龙脊背鳞甲光芒四射,双头高昂,它是地狱战神,是一面不败的旗帜!
这里不会有黑夜,群山面目狰狞,当赤水流进尸骸的肉体,一草一木无不疯狂。
温暖的世界已被时光淹没,正在孤独地死去,而一个崭新的时空正在崛起……
那原是人类曾经生存繁衍的地方,现在却成为魔鬼的乐园。
内心黑洞中,陈默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在流泪、痛哭……
他的哭声只有他听得清楚,地球所有的火山停止喷发,漂浮在空中的灰尘已如一丝幽魂,这里却相对寂静。
环顾四周,眼前的世界虽然生机勃勃,但似乎仍然处于蛮荒时代,危机四伏,他深感迷茫。
前面不远处的泥沼中有几头已经腐烂的六脚朝天的怪物尸体,从鼓胀的肚里长出几朵石盆一般大小的血花,身后数不清的青桐直插云霄,耳边不时响起枝干“咔嚓”断裂声和野兽奔跑时发出的“嗵嗵”脚步声。
今天,峡谷变成狂野大地,这个疯狂的世界终于站起来了!既然如此,陈默决定不再沉默。
正看着,天空传来“嗷~~~”的一声尖利鸣叫,眼球的世界转瞬被撕裂……
一只绿翅鹰人犹如离弦之箭从云端直射而下,双爪抓住那只眼球,然后划出一道弧线向南蛅飞去,狮龙狂吼着,撒腿追赶,无奈鹰人速度着实太快,眨眼就变成一个小点。
心中的黑洞骤然发生光变,陈默脚尖轻轻点地,随即却跳入西摩莽莽群山之中。
当然,脚下并非属于上古世界,炼狱危机四伏。
北道、南蛅、西摩......,整个五洲,都晃动不已!
“啈~~,好大一只幺蛾子!”南蛅鹰人群主毛孩飞出雪峰球状天宫之外,朝西摩看了两眼,盘旋下落。
一只银犰爬到云层的断缘,屏住呼吸,俯视整个奇崛的山坳,血红的双眼早已杀气腾腾,它看到额头失去蚩珠的母蚩已经死掉,看到黑河急速流向高处,而赤水向东肆意泛滥,流进已经复活的纯阴世界......,又看到那个已经站上白乌山顶、披着棕色长发的天师小子,灵眼如电……
群山沉寂,万兽蛰伏,意境无音,大地陷入死亡的恐惧。
银犰压抑着内心的咆哮缓缓退进云中。
阴空更加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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