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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华俊美无俦脸上那强硬扯出来的两三根代表着“惊喜”的线条，便在那天池水一般清澈的目光荡涤下，“唰唰唰”地被洗刷得一干二净。
沉默了一瞬，他终究是垂下双手，认命地道：“好吧！”
清了清思路，砂华抬头，望着衍安，尽量以平静地声音道：
“天堑恒河贯通阴阳，接连混沌，由冰火木风雷五道基本能量元素本源构成，更是有着三千大道本源流淌其中。”
“更是被誉为此世本源的显化。每一滴河水之内都蕴含着一种本源的力量，是不可多得的至宝。”
“便是万年前，能得一滴天河之水都是无上机缘，对于我们这等实力更是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更不用说对于我这样本源受创的，更是无上疗伤圣药。”
衍安微笑着看着假装平静的砂华，眸子温柔如水。
这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让得砂华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垂在紫袍下的手掌虚握，大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擦，顿了顿，砂华最终是猛然握紧了拳头，一咬牙，干脆地道：“可我的本源，不在三千大道之内！”
“这天河之水，也与我无用！”
话音落下，宽敞的空间之内刹那安静。
时间缓缓流淌。
长久的时间之内，空间之内，似乎只能听到扶帘婉玉呼吸的声音。
砂华的心，从紧张到平静。
世间大道三千、五道基本元素本源构成，只要是此世间者，均在其中。
然而砂华的本源，却不在五行之内，就是三千大道大道之内，也不曾有过。
这样的情况，前所未见。
却也——
骇人听闻。
他抬眸，望向衍安。
紫色的眸子，犹如是被水洗的星辰，渺远璀璨。
万年之前，他最后请命离开万山之颠的时候，曾站在山巅之下一夜，遥遥望着那高耸入云万年长青的山巅，那时候，他便想过，他要不要上去，将这句话告诉那山巅之上的女子。
从不沾水的紫袍沾上了花露，他在那里站了一夜，在晨光熹露的一瞬间，终究是掉头就走。
万年前他不拼命掩埋的东西，万年后，就这样被他轻易地宣之于口。
砂华竟是觉得从所未有的轻松。
他望着衍安，目光平静如水。
衍安莞尔一笑。
“这样子，才像是我万山之颠的人嘛！”
那笑容竟是比之星辰还要璀璨。
璀璨得将砂华万年平静的眸子，刹那间被打破。
当年之所以主动请求前往那里，最后的关头更是束手就擒被镇压在混沌之内，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
他，砂华，不是此间人。
万年时间，足够他想到很多东西，那些曾经被忽视的细节，都被他一遍遍翻来覆去次的思量过。
万年时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当初他的计划明明完成的好好的，眼见着就可以全身而退大功告成了，但突然之间他的行踪被暴露了，以至于陷入了那样的危机中，最后更是被直接镇压囚禁起来。是不是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想要先一步除掉他。
他知道，他的身份，对这个世间有着多么大的震动。
但他没有想到，他都已经做到那个程度了，还是无法逃脱命运，没有被这个世间接受。
大概，便是因为他，终究不是这个世间的人吧。
然而想了到最后，终究是没有后悔。
万年时间，他想过很多东西，阴谋、背叛、人情、理论、大道……
但更多的，却是想念那些在万山之颠下，躺在那宛若长年不败的花丛中，晒着太阳汲着花露的日子。
然而直到现在，他方才明白，那些被他心掩藏的秘密，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暴露在了对方的眼底下。
“原来我遮遮掩掩了万年，你早已知道。”
砂华震惊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如雨后晴空，带着打破万年阴霾的释然。
比星辰璀璨，比月色柔亮。
刹那间，整个空间内似乎都被照亮了一般。
衍安眼中也漾出丝丝笑意，望着容色绝代的男子缓声道：
“我若是不知，又岂容你安然躲在山下那么长时间？”
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扑面而来自信与从容。
便成了渊渟泽汇的强势。
一如多年前，那女子站在万山之颠，俯视整个世间。
望着那熟悉的一幕，砂华眼中的笑意，缓缓地柔和与亲切了起来。
忽然挑眉，道：“你既然知道这天河与我无用，那先前又是何意？”
“谁说与你无用了？”
衍安一边眉梢挑起，好奇道。
“这……”
不是明摆着么？
他的道都不在天河之内啊……
“砂华。”
衍安的眉眼中还含着笑意，然而她的语气，却是严肃的。
“嗯？”
砂华连忙端正了态度，望向衍安。
女子的眸子，在这一刹那，犹如是成为了真正的星河。
无垠，宽阔。
辽无边际。
砂华望着那深不见底的眸子，恍然想着，便是这样沉进去好象也不错。
恍惚间，砂华听到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万年前天堑恒河中无你的道，万年之后，你焉知它还没有你的道？”
纤长而浓密的眼睫毛忍不住轻轻颤动了一下，砂华睁着一双紫色的眸子，却忘记了眨眼。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关久了，沉睡的时间太多，以至于脑子都被睡坏了。
他好像是明白衍安话里的意思的，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他只知道睁着眼睛，望着对面的女子。
然后，他便见到那粉红的唇畔轻轻开合，再度有着清脆的声音，落入空间，一字一句，钻入他的耳中——
“砂华，天河宽广如此，便是我都不敢言探知完全。你又是从何得知，万年之前的天河之中，就真的没有你的道呢？”
“砂华，你存在于世间，你长在万山之颠下，你便是这个世间的人。”
“砂华，万年时间，我想，我一直欠你一句，欢迎。”
“欢迎你到来。”
“欢迎你，成为我万山之颠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