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刘娥竟不知卢璇心头早就有了打算，“你如此作为，可想过挚儿。”

卢璇鲜有的眼中露出哀伤的神色：“她恨我已不是一日两日，有些事，做了开头便没有结束的时候，我需要为她做打算，娘娘所烦忧的事也一并解决了，岂不妙哉。”

刘娥两手紧握，实为不安：“挚儿是什么性子你清楚，这件事你若不得她的同意，她若争执起来，可如何收场。”

门开的声音传来，潘挚走了出来，“什么李宸妃？”

刘娥瞧着是让她给听了去了，便把赵恒的吩咐说与她知，潘挚听后淡淡回道：“就与你的皇后册宝放到一起吧。”

刘娥微微颔首，望向卢璇，又看着潘挚，欲言又止：“那……这个……”

“从前我总与博衍争执，若还能得一子，就让他读书习字，入贡院，考取功名，可博衍总是不肯，他说，若还要一子便要睡在旁的女人那里，生了孩子，少不得又惹出什么事来，不如就让用和入仕，家业承继不得就从旁支过继，旁支信不得就交给江成，让江成的儿子来承继，如今博衍心愿成了，我也了却了心头之事。”

潘挚双眼红肿，显然方才哭过，此次再泪落下，更让人染上了几分伤心。

刘娥道：“娪儿她……”

“她，想家了。”

卢璇的药极好，梨儿喝下后不过片刻就醒来了，梨儿说她想家了，并不是江宁府的无仪坊，而是她在金华时，与李仁德夫妇相处的短短数月。

那时她有父有母，很是快活。

梨儿从始至终都是糊涂的，她不知生父母为何抛弃她，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要把她丢在青楼。

潘挚的心被揪住了，她抱着梨儿，讲述了那一段过往，她告诉梨儿，她的父母亲是爱她的，从未想过要抛弃她。

梨儿已经无力去怪责什么，她无力的抓着潘挚的衣摆，末了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梨儿从前以为，母亲是梨儿的义母，原来，您是梨儿真正的母亲，梨儿也是有亲人在侧的。”

六皇子生母，出身名门的梨儿，亲祖父是前朝皇帝国戚李重进，义祖父是大宋开国元勋潘美，而他的父亲骁勇，这所有一切的丧失，全是因为潘挚。

梨儿死了，安安静静的，不能公开发丧，潘挚从今日起，李代桃僵。

赵恒许潘挚亲自将梨儿送去洪福院，一身宫娥服饰的潘挚，默默跟在随行的人后头，看着棺木盖上。

“娘娘，是您吗娘娘？”

回程的路上，忽然有人叫唤，潘挚独自一人走着，已快走到延庆殿。

潘挚本未理会，直以为是身旁有哪位嫔妃在旁，于是侧身站着躲避，头低着等候她过去。

谁知那个声音的主人径直走到她身前，唤道：“是您吗，妾知道，是您，妾不会看错的。”

潘挚无措的抬起头，只一眼便怔住了：“怀梦？”

“是，是，妾怀梦拜见娘娘。”

潘挚左右看着，幸而无人听见。

“娘娘，且去妾的会宁殿说话。”

潘挚颔首，到了会宁殿，怀梦把身边所有宫人都遣走，待得四处无人了，才放下心来。

“怀梦，你这是作甚？”

“娘娘，此事要紧，妾心中恐惧许久，终于等到今日，没想到，娘娘洪福齐天，真人眷顾怀梦，终于等到否极泰来之日。”

怀梦作势又是拜谢真人的模样，潘挚道：“你如今已是贤妃，正一品妃位，还有什么可惧的？”

怀梦道：“妾是害怕，害怕庄穆皇后之冤，就此深埋皇陵，永世得不到安宁，妾受娘娘之托，扶助庄穆皇后，而如今庄穆皇后早逝，妾实在愧对娘娘。”

“瑶君？瑶君病逝，莫不是因为连番失子，才至心神俱损早逝？”

怀梦道：“没错，娘娘确实是心神俱损，以至药石无灵，可也不仅仅是因为二皇子早夭，也因为，因为……”

此刻怀梦变得吞吞吐吐，潘挚急了：“快说。”

“因为娘娘您呀。”

“我？我……为何？”潘挚心头一颤，追问：“因我何事？”

“二皇子薨逝，庄穆皇后悲伤欲绝，陛下也十分沉痛，这时候有大臣提议去巡行西京，借巡行之机，或可宽慰庄穆皇后，庄穆皇后初时的确康复了不少，可谁知道，回来后病得比以前更重了。”

“怎么会？是有人要害她，你查清楚了？”

怀梦摇摇头又点点头。

“莫要吞吞吐吐的，今日就把事情都说与我知，谁害的瑶君，我定不会放过他。”

“娘娘，娘娘在从名山潜邸时缠卧病榻，那时妾就在潜邸，如今，妾敢问娘娘一句，娘娘是因为中了素茶之毒以至于……以至于无法起身，甚至不能走出屋檐半步。”

潘挚愕然，颤抖着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怀梦也震惊了，“难道是真的？是官家给您下的毒，真的是官家？”

“怀梦，这些事你都是从何处听来的？”潘挚怒极，喝问道。

“娘娘，是庄穆皇后亲口告诉妾的，妾一直以为，是娘娘失子太医无用兼之娘娘胎里不足以至于无法起身，妾一直不敢相信，直到妾在亲蚕会上见到娘娘，心头才有了疑心呀。”

潘挚道：“瑶君？瑶君又是从何得知的？这些事，瞒得这样严实，又过去数载，痕迹早该没了。”

“妾不知庄穆皇后从何得知，庄穆皇后归来后一直胡言乱语，成日里说是娘娘与娘娘腹中的胎儿冤魂索命，夺了三个皇子的性命，不止是她的，还有官家的其他孩子都活不了。

官家前来安抚，素来贤良的庄穆皇后当面顶撞官家，庄穆皇后根本不让官家近身啊，久惧之下，庄穆皇后过身了。”

潘挚心头一痛，扶着椅子跪下，“瑶君，瑶君……是我害了你。”

她是那么的对不住瑶君，她明知道赵恒绝非良配，却偏偏无法改变她的命运，她才不过三十二岁就没了，她是那么的青松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