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卿姑笑着接话,“光靠你一人顶什么事,老娘早就瞧见江家二郎要坏事,便临时托了窦大郎,嘿嘿嘿,还是咱们映萱的面子大。”
“二丫觉得,还是窦大官人说的好,见之慕之,不见思之,不见不见,思之慕之,否则呀,他们无心,妈妈也做不到心想事成。”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整理好衣裳,外头还有客等着主人呢。”卿姑笑的更欢了,二丫掩笑,赶忙就去服侍映萱。
卿姑却凑了过来:“方才你与江二郎说些什么了?”
潘挚答道:“妈妈何时也学会了八卦了?”
“妈妈我本就是爱听故事的人。”卿姑一脸理所当然,无仪坊还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秘密。
潘挚垂首,细想在内室中的事情,似乎方才与江南博相处的并不愉快:“无事。”
潘挚本来是想婉拒这个问题,话刚出口,却又一种欲言又止的意味,卿姑一脸暧昧:“好好好,这事呀,老娘就不干涉了,随你们去吧。”
“妈妈,外面如何了?”映萱眼眸垂了下来,语气没有方才的愉悦从容,反倒有了些意味不明。
卿姑道:“方才进来时梅萼已换好了衣裳,出去招待客人了,你也尽快着些,不要让客人等了。”
“嗯。”映萱沉思片刻,接着道:“你们二人先出去,我与妈妈有话要说。”
潘挚与二丫关上房门,走出去稍远一些,二丫扯着潘挚的衣袖,小声道:“阿姊,你有没觉得妈妈和大姊有什么事瞒着外面?”
潘挚心想,连二丫都觉察到了,那便不是自己疑心重,从前还道是自己心思重了,她往后看了看紧闭的房门,道:“她们既然不要我们知晓,必是什么隐晦之事,我们暂且无须理会,尽心服侍便是。”
不一会儿,卿姑与映萱谈完事,潘挚与二丫跟着她们二人身后,一同走入茶居。
茶居本就朴实干净,如今修葺了一番,用以招待来客。
梅萼立于茶居中央,手中执着一把箭矢,在她前方两丈处,摆放一个贯耳壶。
投壶自古以来为士大夫宴饮所作的游戏,青楼本就是以才情囊天下财之所在,出现在此处并不稀奇。
“映萱来了。”梅萼道。
映萱微微颔首,却见梅萼对映萱身后穿着素净的潘挚扬了扬手上的箭矢,说道:“若娘,可要一试?”
“梅萼阿姊说笑了,这游戏规则是接不上诗词是人才须投壶,奴婢若接了梅萼阿姊手上的箭矢,岂非是认输。”
梅萼微笑,转身看向映萱,映萱并不多做理会,径直入了座。
潘挚回完话,也想要回到映萱身边,不料江南博递给潘挚一直箭矢,一脸讪笑,一时不明,往他身后看去,众人目光皆在他身上,再瞧瞧那支箭矢,瞬间了然。
原先的游戏规则,掷一支箭矢,若是投中了,饮酒一杯,兴致使然,可以随性赋诗一首,若是没投中,便学那汉魏曹子建七步成诗,若成不了,便乖乖喝上双倍罚酒,当然了,这双倍罚酒可是要付钱的。
梅萼却想出了新主意,原先的游戏规则颇有些墨守成规,何况她深知大多数人的才情究竟在什么程度,便想到将规则调换顺序的方式,先接诗词,若接不上,那便掷壶,再掷不上,便饮酒。
“博衍博衍,哪有你这般耍赖的,竟叫外援。”座下其中一人打趣道。
潘挚接过箭矢:“少东家莫不怕奴婢手法不准,投歪了?”
江南博道:“诗词不如人,甘愿受罚,若娘投进了,博衍便可少饮一杯,若是不进不了,此酒是你亲手所赠,博衍自是欢喜。”
一句情话,声音不大不小,厅中一阵嘘声。
“博衍,说好的只是来参加诗文大会,旁的一概不做,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
“是啊是啊,方才不还答允我们兄弟,绝不调戏任何女子吗。”
江南博脸登时红了,并非是生气羞恼,而是做了坏事后被人戳穿后的无措。
“你们,下去后罚你们酒。”
“哈哈哈。”厅中又是一阵大笑。
他们的言语潘挚都听到了,她早就从无仪坊众人口中听说,江南博接管家业前,就是放荡不羁的风流人士,且还是家中幺子,难免受到溺爱。
她手中把玩着箭矢迟迟没有掷出,江南博生怕她真的误会了,轻唤了一声:“若娘?”
“嗯。”潘挚应了一声,随后手腕巧手一挥,“哐当”一声清脆的响声,中了。
从前的潘挚能够做到连射三箭,箭箭射中靶心,如今的她已经没有这样的气力,准头犹在,投壶不需要拉动弓弦,对于她来说并非难事。
她只是突然感怀,从小就是摸着这些冷兵器长大的,虽说今日手中的这支并不能伤人,心中依旧有着丝丝异样。
众人起身鼓掌,皆不吝啬美言,夸赞起潘挚,确是奇女子。
然而此奇女却仅仅是余校书的贴身婢女。
江南博随着众人的夸赞声中大笑两声,走到梅萼前方的案台上,端起一碗酒一饮而下,“这碗酒吃的很是痛快,多谢娘子赐酒。”
潘挚盈盈俯身,正想回到映萱身边,离得最近的一张桌上,站起了一位相貌端正,满身书卷气息的小郎君唤了一声:“娘子留步。”
潘挚望过去,小郎君拱手向她施礼,潘挚亦回了一礼。
“吴某乃东京人士,此来江宁,一则是慕名余校书之名气,二是着实好奇子祯兄口中的奇女子,不远万里,只想与娘子对上一对,若是吴某输了,任娘子惩罚,若娘子对不上,可否摘下面纱,一睹芳容。”
原来也是为着自己的容貌来的,潘挚侧面望向映萱,映萱起身,笑道:“窦郎一向心仪奴家婢女,不想,竟到处宣扬。”
映萱走到潘挚身边,用力摁住潘挚的手腕,以示镇静,潘挚顺势垂首回道:“奴家陋颜,不值一提,只是粗懂几个字,并不懂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