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轻浮男子
作者:落日有金      更新:2019-10-12 04:59      字数:2163

“你和我终归不是一路人,连我都尚不能仅满足于温饱,何况是你这等身份的人物。”映萱站起身,脱去外衣。

“你想要的消息我都能给你,只是有句话想告知你,珍重自身。”

珍重自身?潘挚想,似乎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告诉她,独善其身的意义,只是,在牺牲了无数人,仅仅为了她能够平安活着,她何尝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谈何容易。”潘挚站起身,走到映萱身后,接下映萱脱下的外衣。

“从前是什么都不要紧了,现在这个就是我李如若身份。”

春景春风花似雪,香车玉舆恒阗咽,三年后,至道元年四月,开宝皇后宋氏薨逝,六月,赵元侃正式册封为太子,改名为恒,这是大宋朝开国以来,第一位太子,遂大赦天下。

潘挚敬下三杯酒,洒入黄土,一为双亲,二为赵元僖,三为潘秋夕。

她是李如若,李竹青的李。

诗文大会又将举行,卿姑花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把明年的经办权收入囊肿,每日里来来回回忙的几乎看不见她平日淡定的模样,整日里眉头紧蹙,六姐姐更是见不着人影,无仪坊所有琐事皆由卿姑一人操持起来。

一环本来就是卿姑一手带起来的人,卿姑忙的不可开交,其他人又不得心,实在没有办法,卿姑只好又遣了一个婢子二荏来照料小梨儿。

映萱则拜托潘挚一个忙,昔日映萱陪同窦明前去东京时,有幸到教坊一观,教坊乐舞与青楼乐舞,各有各的妙,其中最大的差别,那便是教坊专司宫廷宴乐,那是青楼无法企及的。

教坊乐人皆为罪人,无恩典不得出,映萱也曾有过想法,请教坊的教授先生,然而教坊中人离了教坊,皆不愿踏足青楼自贬身份。

潘挚托了昔日李皇后的福,日日陪她观赏一二,顺带塞了一屋子出色的教坊舞姬乐姬,自己虽不能舞不能乐,教授指点却无问题。

因而潘挚凭着记忆教授指点,当然潘挚印象最深的也就是当年王德妃大庆殿一舞,至今记忆尤深。

映萱果然不负校书之名,潘挚比划的并不尽如人意,充其量就是潘惟清当年教的好,拳脚功夫尚算可以,映萱看了一眼便能将潘挚所想还原,直让潘挚叹服。

最让潘挚头疼的,大抵就是如何向卿姑解释,自己还识得东京教父的乐舞,幸好这些事情都由映萱替自己解决了,否则潘挚扯起的谎,恐怕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一日,一环得了空闲,见着潘挚终于也得了闲,便拉着叙话,说起卿姑的担忧。

映萱琴棋书画皆是上乘,一舞一曲亦无人可与之相比,然红颜弹指老,尽管表面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年轮却摆在那里,譬如,映萱早不如往昔一舞仍能轻盈飘逸。

梅萼年轻映萱几岁,亦受卿姑亲自调教,虽在无仪坊仅落与映萱之后,但其性格是万万担不得校书之名,放眼整个无仪坊无一人能与映萱平分一二。

正因如此才惹得卿姑担忧,除去映萱,无人能撑得起无仪坊的门面,现下尚可,难道映萱四五十了还要靠她?

映萱与窦明相知数年,到了如今映萱还未入窦宅,焉知没有这方面的原因,映萱、梅萼与旁人不同,她们都是正正经经随了卿姑的户籍,乃是商籍。

与一环告别,潘挚再次摸了摸面纱上的疤痕,岁月匆匆,谁又没有老去的时候,这副皮相,对她早已不重要了。

“小娘子。”

突兀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潘挚陡然一惊,往前走了几步回望,正了正面纱。

“不知道小娘子为何见着江某,总要摸面上的纱巾?”男子似是十分好奇的模样。

“郎君又是如何闯入?”

只听来人请轻笑:“那江某下次便在有客时登门。”

潘挚冷静下来,才知入了他的圈套,潘挚至今未承认见过江南博,如此,便是不打自招了。

江南博走前一步,见潘挚警惕,便顿住脚步,嘴上仍是轻浮:“与小娘子相见,每每让江某刮目一新,当年陈思王作赋一首‘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江某认为形容小娘子亦无不可。”

江南博负手而立,对于诗文相当自信:“当日一见小娘子就像雪地中一朵盛开的红莲,今日再见,便如莲池中的一朵白莲花,更人江某倾心。”

潘挚隐隐不满,对此却是见惯不怪,向着江南博微微一俯:“奴婢相貌丑陋,因而纱巾覆面,实在担不得少东家的夸赞。”

“奴婢?你是无仪坊的下人?”

“让少东家见少了,想必少东家来此定有要事,奴婢便不作打扰。”因着上次的事,潘挚对他并无过多好感,更多的是害怕。

“别,别走啊,江某空闲时日不多,这回是特地来找你的。”江南博追上几步,欲拦下来。

潘挚并不理会,小跑着离开,再入内便是真正的内院,江南博再是轻浮也断不能再进一步。

潘挚刚松了口气,肩膀被轻轻地一拍,惊恐回身一望,原来是映萱。

“上次来找,我便知道是你,但你不认,妈妈也就作罢,江南博倒是来寻过几次,次次都被妈妈挡了回去,直说坊内无此人,明眼人都瞧得见妈妈都是垂涎这块肉的,你生生打碎了她的算盘,这次恐怕没这么容易了。”

潘挚不禁苦笑:“我真不知妈妈回绝的理由,江南博只需稍稍打听便会知道,我是你身边的婢女,妈妈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暗示他去寻你。”

映萱亦笑:“所以,我从不允诺见他。”

映萱忽然敛起笑意,郑重的说道:“五年了,他对你依旧念念不忘,不若跟了他去,后半辈子也算是有了着落,无仪坊终究不是你的久留之地。”

“映娘,这许多年的相处,我原想你该是了解我的。”

“我就是这么一说罢了,你不愿,谁亦勉强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