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走,你想走到哪里去!”玉睿变了脸,紧紧地箝着她的手:“我不会让你走的!流流!”
“由得了你吗?”媚流冷冷一笑:“我的手段你见识过,我是怎么对付那些陷害我的人的,惹火我的人,我烧了他全家!还有玉公子,你不觉得你此刻显得太猥琐了吗!”
“猥琐!”玉睿放开手,踉跄着退后一步,深深呼吸,张开眼里,眼里一片痛苦:“在你的心里,我此刻就是这样形象?你真要走?”
媚流看他的眼,突然心下一阵茫然,她总归是个人,不是真正的石猴子,有情有欲有喜有忧,他的眼让她恍若回到从她中冰蛊毒的那情形。
那时的他,眼神那样绝望狂乱,强撑着与她说笑,视线胶着在她的脸上,生怕他一闭眼,她就消失不见,与现在的他何其相似。
心突然软了一下,怒火渐渐有些软靡,毕竟她是那样爱着他,他又是那样为自己付出过。
“睿大哥,”媚流轻轻一笑,主动握住他的手,如同从前一般相倚相伴,指着百花盛开的园子道:“这花开得真美。”
“可你却不愿意逗留。”玉睿深深地望着她,希望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软化的痕迹。
“你看,这花又掉谢了。”媚流抚身捡一朵寒风中的木芙蓉,那花瓣在寒风中,零落得不成样,她知道一会儿花匠就会来把它搬走,换上另一盆开得美丽的木芙蓉。
玉睿无语看着她手中的花,这花原也耐寒,只是这样的冰天雪地也容不下它们的生长,它们能在此时开放,是因为它们是从暖棚中培植而来,如今在极冻低温的摧折下,已经落了一地的碎花。
“花就当季,这就是它们违反花时天命盛开的下场,我也一样。我本来是江湖中的自由鸥,却想着安定下来入绣户,岂不是自寻烦恼?真是怪不得别人。”媚流淡淡地道。
“可以的!我们可以的!流流,我遵爹娘之命娶了那个庄小姐后,我们携手江湖去,你依旧是我的唯一呀!”
“你从前也说你只要唯一,可是你现在爽言了;现在你说到时携手江湖,将来你就会说家族大事不可坐视不管,再度回来,有一有二就有三,睿大哥,你的父母该为你骄傲,你的妻子也要为你骄傲,但是流流却要和你说再见了。流流没心没肺,没情没义,只知道自己,不知道他人,好在现在发现还来得及。”媚流微笑道。
一地的百花残片,如她的心,曾经极盛繁华,转眼零落成空。
有几个花匠来收拾花盆了,不过只是轻轻一动,枝头上的花便籁簌尽落,转眼只余寥落的几片绿叶,强撑出假象的葱笼春景。
“这就是违反天命的下场。”媚流放下冰冷,苦涩一笑。
落尽繁华,终究她还是一个人。
怪不得别人,只怪她自己太傻太天真,前世的她也是有亲有爱有父母,强求一个男人与父母双亲决裂是不人道,那么既然父母不可违,亲人不可淡,他对她的深情意厚就让它像这风中的花一样,凋零去吧!
让一切随风而去!
看着满地的落红,他眼里的神色更加坚决,痛苦被深深地压下眼下那黑黯的眸子里,他紧抿着唇角,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握住了媚流的手:“对不起,你一定要好好的!”
媚流轻笑一声,看着他的手,大手厚实红润,他的手心仍旧厚热,只是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温暖,那双在她危急时带给她生机与希望的手,如今成了陌路人的肢体,她朱唇轻启:“自此一别,从此萧郎是路人!放手!”
轻挥玉手,断开了他与她的最后身体接触,退后一步,再退一步,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眼里的绝然的冰冷,一个回旋,带起一个锦绣的裙花,她纵身一跳,飘然而去。
再不回头一望,她如一只雪雁,轻盈消失在他的面前,带着这个寒冬仅余的温暖,离开他的世界。
美梦再美终需醒,这一场梦终究在寒冷的大璧被冻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目送她远离,合掌紧紧抓着一株木棉,那木棉尖锐的刺深深地刺入手心,痛不可当,他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终于放声大笑,惊得林鸟扑翅乱飞,流流,是一道春日明媚的碧波泉,在今天流出了他的世界。
是他亲手把她逼走的。
“睿儿!不要笑了!”狂乱的笑声引来了玉老爷与玉夫人,他们惊恐地发现,那碗口粗的木棉树,尖锐密集如狼牙棒一般的树干,鲜血淋漓,玉睿有双手还在不住地拍打那刺干,双手手掌血肉模糊,他如何感觉不到疼痛,笑得越发狂乱。
“放手!不要打了!睿儿!”玉夫人扑上去,将身护在木棉树上,看着他双手的鲜血,吓得两腿发软,叫道:“你受伤了,睿儿,不要笑了!来人哪!”
“快请大夫来!”下人忙忙乱乱地进进出出,找太夫。
“你这孩子,生气就生气,砸东西打人都由得你,你拿自己的手来发泄作什么呀!”玉夫人颤抖着抵掏出自己的手绢就要给玉睿包扎,玉睿侧身避开她的温爱,俯身拾起一朵零花的残花瓣放到她手里,淡淡地道:“今后府里再也不要弄这样的有违天时之事了,可怜了这些花死得太早。”
玉夫人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想来也是那个媚流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忙道:“不弄不弄,以后再也不弄了,来人哪,叫花匠来,把这些花全搬回暖棚去!”
鲜花鱼贯在玉睿面前被搬走,又是一地的缤纷零落,风吹一地的娇柔,一片木槿花瓣掉在他的领子上,玉睿闭上眼睛,长长呼了口气,道:“结束了。这样也好。”
“对,也好也好!”玉夫人忙不迭地点头道:“这样的女子就是进了玉家,也能生出多少事,所以不要想了,那个庄小姐虽然长得比不上她,但是知书达礼又娴静,那天知道了媚流的身份,人家一个字也没有说,连不悦之色也不曾有,这才睿儿你的好家内啊!”
玉睿淡淡一笑,眼神飘忽:“万事皆有缘。”
挥挥袖子,他头也不回地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