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镜湖水如月,
婉清女如雪,
袖舞荡新波,
光景两奇绝。
从打开的轩窗,能看到婉清亭飘逸的粉幔,琴声婉转悠扬自亭间飘出,一抹素白色身影正踏曲而行,身形绰约闲靡,机迅体轻。
女子背对着湖面,看不清面庞,但略显消瘦的身形却是三人极为熟悉的,他们都不再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目光均锁在起舞的女子身上。她纤腰若束素不盈一握,广袖迎风飞扬,似有芳香溢出,小步前行间双臂微微张开,身形利落,翩若惊鸿,凌波而行,婉若游龙,若翔若行。纤细修长的五指灵巧的移动着,让人移不开眼。“罗衣从风,长袖交横,骆驿飞散,飒擖合并”舞赋之精妙,皆莫若于此。
曲锋渐渐压抑起来,转而变得欢快,就像跳动的珍珠摇击玉片一般亮丽清脆,繁复华丽似已达高潮。女子快速旋转起来,裙裾随着舞步斜着层叠飘舞,有如团团白云缓缓升起,随时都可腾空而去。宽广的素霓因急速旋转而上下翻飞,让观者的心不由吊起,生恐一个不小心惊扰了她,便会凌风循月而去。
楚画裳紧紧盯着台下女子舞动的身影,脸上神色未变,眼底却有一抹精光流转,涂了丹寇的指甲深深掐入手中的水果,有细细的汁液流淌。身后侍立的碧儿看到,低下头去,嘴角是一抹嘲讽的笑意。
水漾儿抬眼轻笑,似有一丝情绪划过,转眼归于无形,轻挑银弦,拨出婉转的尾音,愈旋愈疾的女子此刻也随声一个屈身下腰,如雪花飘舞般轻盈,落地无声,竟是异常的凄艳绝美。
随着她的下仰,虽然只是一瞬,楼上三人都看清了她的容貌。
真的是她!耶律齐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喜色,她的舞姿除了独特之外,竟然如此美,南宫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眼底一抹不明的意味掠过。
南宫墨的手在袖下握紧,他回神,站起身来:“皇弟不是要带王子出去体验本地风俗吗,本王还有些事,暂且失陪了。”
南宫翊有些了然的笑着,挑了挑眉,慵懒起身:“既然如此,王子请。”
有些不舍得收回目光,耶律齐爽朗的笑道:“王爷不必客气。”今日早晨,本是南宫墨陪他出去,恰好在府门前遇到携酒而来的南宫翊,三人便在这小楼上一起品酒议事,准备稍后同去。
………………
余音袅袅散去,叶小蝉支起身子,心中异常沉重,现在的她竟然如此虚弱,短短一舞竟然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微微喘息着,额角渗出的细密的汗珠,她缓缓站起,顺势用另一只手抹去面上的汗珠。
水漾儿收了琴,起身下的台阶,扶住她,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了,琉璃,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只是太久没有运动而已。”叶小蝉说着,努力平复呼吸。
“妹妹的舞果然名不虚传,我今天可是开眼了,难怪王爷能对妹妹另眼相看呢!”看着她们的动作,楚画裳赞叹着起身,垂首的碧儿连忙上前搀扶。
下了台阶,楚画裳纤手微动,碧儿会意退至一旁。她娇笑着走过去:“看得我都技痒了呢,你可得好好教教我们才是。”
“夫人谬赞了,”叶小蝉淡淡应着:“我……”正要以身体不适推脱离去的话语尚未出口,楚画裳已拉了她向亭边宽敞处走去,似乎是刚拿了沾有水珠的水果,她的手有些滑腻。
叶小蝉想要抽出手去,可是又碍于楚画裳的身孕不敢大力动作,只得随着她的步子走向亭边。
“裳儿,你现在的身子不易起舞,还是歇着吧。”水漾儿柔柔的声音响起,楚画裳身子一顿,转身,笑道:“不碍的,御医说了我的身子还是适量运动的好。”
由于她身怀的是轩王府的第一胎,虽是卑微的出身,也得到极大重视。宫中派出御医,每隔几日便会为她请平安脉,这也是她引以为傲的。
“夫人不可,运动还有许多方式,舞蹈会动了胎气的。”叶小蝉劝着,停下脚步。水漾儿板起面孔,声音自身后响起,自有一份威严:“裳儿不要胡闹了,万一有个闪失,王爷要是怪罪起来,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见她搬出王爷,楚画裳才怏怏作罢,她也没有胆量惹怒王爷。叶小蝉松了一口气,或许是为了美观,婉清亭主亭并没有专门修筑围栏,只是用乳黄色灰石做成高矮不一的圆柱状,如一串音符般排列堆积。
楚画裳顺势在一个较高的石柱上坐下,却不料一个不稳向后倒去,发出一声尖叫。叶小蝉一惊,此刻近身楚画裳的只有她一人,顾不得浑身无力,她伸手抓住楚画裳的衣袖,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大力猛地拉扯她,叶小蝉身子失衡,不由自主的向亭下扑去。
她抬眼,看到楚画裳惊慌失措的眼睛,似有什么遮掩,看不透彻,或许她只是把叶小蝉当做救命稻草才不自觉的大力拉扯,她,真的是无意的吧?来不及多想,便被一片冰凉的湖水包围。水漾儿快步上前,却只来得及稳住楚画裳的身子。
“快来人哪!”水漾儿扶住尚惊魂未定的楚画裳,望着水面艰难挣扎的女子,有些惊慌的叫着,她也未曾遇到过这种场面,有些手足无措。
碧儿上前扶着有些虚软的楚画裳,此刻她正抬袖掩口,美艳的面庞上满是不可置信,似乎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种局面。碧儿轻声安慰着她退后,眼中的嘲讽之意更浓。
湖边的侍卫已经被屏退,亭中只剩下几个不谙水性的婢女,自是无人敢下水,有胆小的婢女尖叫,有机灵的跑下水廊前去唤人,一时间婢女来回奔走,乱作一团,没有人看到紫色锦袖下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