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宗肃城内。
已是傍晚时分,紫红色的云霞堆积在天边遮住落日,沸腾了一天的集市上,路旁的小商贩陆续收摊,小店也开始打烊。原本应该逐渐冷清下来的街道上此刻却匆匆地行着三三两两的路人,络绎不绝。
路人甲:“听说没,今晚潋滟楼的新红牌琉璃姑娘首次出场哎!”
路人乙:“那当然了,据说那可是个绝色美人儿呢!”
路人丙:“可不是吗?月姨对她可是宝贝着哪,三天了,愣是没让她露一次面,说是要让她好好休养呢!”
路人甲:“今天潋滟楼特意休业一天,据说也是为了给这琉璃姑娘出场做准备呢!”
路人丁:“真的?这可是潋滟楼从来没有过的事呢!”
路人乙:“废话少说,赶快走吧,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
街道尽头,一片灯火通明,大红的灯笼挂满飞翘的房檐,远远望去,海市蜃楼般如梦似幻。敞开的门前大红地毯一直铺到街道上,庄严隆重,沉寂了一天的潋滟楼此刻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着进进出出,月娘今天一身紫色帛裳,外罩同色轻纱,在门口招呼着客人入内,被妆容覆盖的脸上此刻溢满了笑容,每个客人至少五两银子才能进楼,更何况楼上的雅间已坐满,要知道每个雅间今天开价可是一百两啊!那丫头果然懂得如何吸引人心。
走进堂内,四处错落有序的系满了水红色纱绫,随着人群的移动摇曳生姿,在灯火掩映下飘渺盈动恍如仙境。原来木质舞台改换成青竹搭建一新,偌大的舞台被厚厚的幔布悉数遮掩,空添了些许神秘,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但舞台周围守卫着的彪形大汉又让他们望而却步。
堂下新增了三十套彩雕红木椅,最前排整列十张缅甸花梨木圆桌,每张桌旁都有一个小婢立侍一侧。才申时刚过就挤满了人,来晚的因没位置又不甘心离去,只得骂骂咧咧的站到后排。一时间堂内人声鼎沸,寒暄碰杯声、酒令声…各种声音夹杂着女子的娇笑声不绝于耳。
“月姨,咱们都等这么久了,这琉璃姑娘什么时候出来啊?”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顿时引来一阵附和声。
“你急什么?”月娘甩了甩手中的丝帕,嗔笑道,“快了快了,琉璃姑娘马上就出来!”
说话间,舞台周围的红烛在这一瞬间同时熄灭,幔布上不知用了什么,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喧闹的人群立刻静了下来,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朝舞台方向张望。幔布缓缓拉开,台下鸦雀无声,众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漆黑,一片漆黑…
一只大于寻常数倍的灯笼出现在舞台上空,黑暗中没有一丝牵引的凭空缓缓降落,朦胧的光彩使得舞台更加神秘莫测。台下依旧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晰,突然,一阵紧密的鼓点由远及近,在一声鸣锣中猛地顿住,气氛蓦地紧张起来。
轻灵的弦音适时响起,舒缓了人们紧绷的神经,有节奏的鼓点再次响起,与清弦相得益彰。随着弦音一股清香铺洒在空气中,渐渐浓郁,似有白色云雾在台上弥漫开来。如晓风佛过湖面,娇柔的歌声放佛从四面八方而来,漫过全场。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连江山都不要,
一颦一语如此温柔妖娇,再美的江山都比不上红颜一笑。”
紧接着台上出现了几个曼妙的身姿,她们皆是一袭雪色轻纱,手捧水红莲花灯婀娜多姿地踏着鼓点姗姗而来,歌声中她们缓缓起舞,纯白的轻纱在黑暗中飞扬如仙子莲波微步。
随着弦音的更换,莲灯散落在舞台四周,照亮了人们的视线。她们渐渐舞者聚向舞台中央,靠拢,下腰,如雪色莲花在夜色中静静绽放。
“象鸟一样捆绑,绑不住她年华,
像繁花正盛开,挡不住她灿烂,
少年英姿焕发,怎么想都是她,
红尘反复来去,美人孤寂有谁问。”
不同于合唱的娇媚,一个低哑迷人的嗓音响起,撩拨着每个人的心弦,台间的女子急速旋转着四散开来,在她们中心不知何时绽出一抹艳红,腰肢缓缓舒展,一袭红纱的女子背对众人自地面袅娜起身,大红的纱衣在云白中是如此夺目,镂空的花纹有金线细细的织起,莲灯粉嫩的光华中折射出炫目的流光迷醉了每个人的眼睛。
“回眸一笑百媚生情,
六宫粉黛颜色失去,
春寒赐浴华清池洗,
始是新承恩泽时期,”
歌着,红衣女子回眸转身,她的面容在红纱笼罩下恍如海棠,若隐若现间勾人心魄,观者失望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伸手揭去面纱,一窥美人芳容。女子额前红玛瑙串起的坠饰熠熠生辉,柳眉笼翠雾,一双翦水秋瞳清澈见底,灿若星辰,妖娆与纯净在她身上竟异常完美的结合,让人移不开眼去。
“云鬓花颜金步缓摇,
芙蓉帐暖夜夜春宵,
春宵苦短日阳高照,
从此君王不早朝起。”
飘渺的仙音继续回荡在空中,女子眉眼间似有化不去的忧伤,纤巧的舞姿有如弱柳扶风,衣袂飘扬间欲羽化而去。
“千古风流,
都看今朝,
把酒高歌,
只需欢笑…”
欢快的鼓点中却透着隐隐的哀伤,台上舞者愈旋愈疾,带着让万物失色的魔力,身周一切因她的存在而变得暗淡无光,世上仿佛只剩下这一人、一舞…一代一代美人像梦,梦醒之后,只剩传说,天长地久有时尽期,此恨绵绵可有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