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焦急问:“夫人,你不吃饭了吗?”
白末说:“还吃什么吃,再吃脑袋就没了。”她白末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一群人瞪直了眼睛看着白末旁若无人的走进府门,就连宋楚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尘子倾就有幸灾乐祸的本事,走过去拍了拍宋楚的肩膀:“你的夫人果真本事了得,能飞的本事都有,看来你宋楚上天入地可要看好了。”
宋楚甩开尘子倾落在他肩上的手,拾步向府内走去。
好好的一顿晚饭显然是要不欢而散了。
白末熬了大半个夜,重新将‘飞行器’整改,几个下人轮番过来催了几次,都被她不耐烦的打发了。
忙活了不知多久,再停下来,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室内映着一盏灯火,明亮也安静,身后有平和的呼吸声,撞击着空气一下一下。白末倏然回头,宋楚斜靠在门板上操手看着她,看那架势似乎站了很久。
“来多久了?”
“不知道。”
“怎么不去睡?”
“我没不习惯一个人睡。”自从有了她,这样的习惯就像没有她之前必然要一个人睡一样。
白末转过身,视线倾砸到手中的‘飞行器’上,淡淡道:“别劝我,我的性格实质上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我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宋楚姿势不变,静寂的眸子里闪过五味陈杂的光色,眨眼间就如一片碧波云海。嘴角一抿:“就算你不再待见我,也没有权利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只要我宋楚不放手,就算老天都休想将你带走。”
白末手上的动作一顿,再回头,宋楚已经转身回了寝房。那扇被他挤压过的门板,无声的摇晃两下。
心里就像渗进了什么苦涩的东西,误食了苦胆一般。
第二日府中的人起的较往日早上许多,就连尘子倾,苏正龙,苏夏皆是。看来每个人对白末的研究都颇感兴致,想看看那个所谓的‘飞行器’到了何种程度。当然也不乏等待看好戏的人,例如苏夏。
小菊急匆匆的从厅外踱进来,看到厅内齐刷刷的聚集了一干人,不禁一怔。微服了身子请过安后,试问:“皇上,公主,番王,此刻要用膳吗?”
苏正龙摆摆手,问:“你们夫人呢?”
小菊苦咬了一下唇齿:“夫人一早就不见了,王爷已经快马出去找寻了。”
“不见了?”苏夏狐疑一嗓。
眼风白影一晃,尘子倾一个大步就已跨出。面上俊逸的线条崩得那样紧凑,显然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番王,你去哪儿?”苏正龙扯着嗓子大喊。
尘子倾还如何有心听进别人的话,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心性不成熟,也不是一时孩子性起。做了那样一个骇人听闻的东西,分明是去做了什么冒险的事情。
周遭的空气一瞬变得稀薄,就连喘息都费力起来。
一牵过府中的马,揪住一个下人问:“你们王爷朝哪边去了?”
下人惊了一惊,何时见过番王这样大动肝火过。心魂不定的一指胡人部落的方向,懦懦道:“去那边了。”
尘子倾大手一松,翻身上马,只闻一声嘶鸣,连人带马就已消失在风尘里。
白末已经站在清风瑟缩的崖顶上,头顶晴空万里,脚踏青雾缭绕。以一个女人强烈的直觉感应,事情的所有端倪一定埋藏在这个断崖下。只要挖出失踪人口的真正死因,将会不觉然的查出一串秘密,多年的刑侦经验这样告诉她。
飘起的散发迷乱了整个视角,透过发丝望出去,这个世界忽然模糊。不知是发线挡住了前路,还是眸中晕起的水光浸透了瞳孔。她不怕死,前世的工作经验在她的骨子里铸就了一份冒险精神。可是她不能死,手掌静静的抚到小腹上,那里有她珍爱的生命,犹如生命之重,不能放弃……
所以,她不会死……
一把捋清翻飞的发线,迅速整装。双臂展开的一瞬,真有一种就要飞翔的错觉,没有惊恐,反倒觉得自由。来这个时代那么多的纷纷扰扰这一刻好像都不再重要了,她就要飞起来……
“白末……求你……”
男子一拉缰绳,焦灼的闪身跳下马背。
白末回首,一怔:“你怎么来了?”风尘中不染纤尘的男子,一双灼灼的桃花眸子闪着水晶一般的晶亮,这一刻竟然那样璀璨如星。就好像第一次见他,在那个坠满了星子的夜晚,她俯身看向他,忽然头脑中就生出月出皓兮,佼人懰兮的一句话来。
宋楚一步步的靠近,却又那样小心意意,生怕他就已经伤了她的心,她便当真对他没有一丝留恋惋惜的跳下去。
“你说我为什么会来?白末,我不容你在我的生命里有任何闪失,否则,我生不如死……”
“谁说跳下去就一定有闪失,我怎么下去,就会怎么样上来。时间不多了,我要下去了。”
“不要!”宋楚几近咆哮着阻却,如果说他宋楚这一生怕过什么。那便是此刻……怕她生生在眼前消失,亲眼看着求知的恐惧将自己埋没。“你和孩子在这里等我,让我下去。我在这个时代长大,自然懂得的东西要比你多上一些。”
白末微微上扬的嘴角扯出柔软的弧度,在风中是那样一种动人且迷朦的色彩。
“这个东西不能让,我是以一个专业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如果查不出个因果,我便会心有不安。”破案对于她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来说,一但触及就会像一个磁场,不受控制的想要查个水落石出,与其他无关。
“你去王府中等着,天黑之前我一定回去。”
宋楚一步向前:“白末……不要……你不能丢下我。”
白末即将跨出的步伐一顿,这声招唤扯着她的心肺,一时说不出的滋味。她不敢回头,正如她不能回头……
“宋楚,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我不是让你回府中等着吗?”她的声音也随之增大,意欲盖过他的。
另一波马蹄声由远及近的传来,两人同时回眸,尘子倾高头大马乍然跌进两人惊怔的眼瞳。
白末轻叹一嗓,再不走,只怕更走不成了。
“白末……”
两声震彻天际的嘶吼一时撼动苍穹,就连彼时的空气都已随着激荡胸膛的嘶吼一起凝结了起来。
宋楚脑中一白,心中刹人像被人抽去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汩汩的血液流出来,粉身碎骨的疼痛起来……
尘子倾从马上跳下,身体晃了一晃,就恍惚得再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或许只是一场梦,一场撕心裂肺,愁断干肠的梦。梦里笑嫣如花的女子,前一刻还在眼前晃动,下一刻却飞身断崖,像早春散去的花红,晴天灼灼的烈日下,当真只成一场梦……
尘子倾想,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男子是他尘子倾钦佩并且掂念的,或许便只有宋楚……只有宋楚……那洁白的身姿飞起的一刻,就像天上蒸腾开花的云朵,融进断崖下的残雾中。
他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却愿意以生命相随……这情,这爱,让他人情何以堪……
尘子倾拖沓着身形回宋楚的府邸,眸中干涩得没有一点光润。就像其中水雾被冷硬的冬风蒸干,就是这样一缕枯涩的颜色。
苏夏扶着厅门等了半晌,几个人都这样不明不白的跑出去了,让等待的人怎么能够安下心。
一见到尘子倾晃进来,飞速的跑过去:“王爷呢?他去哪儿了?”可不是真下板的去陪那个疯女人造作了。
尘子倾抬头看向苏夏,嘴角一扯:“随白末一起跳到崖下了。”
苏夏瞠目大睁,直觉尘子倾是在同她开玩笑。酸触不适的笑了笑,再问:“别开玩笑,问你王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