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每次对他说‘巧遇’,大献殷勤,已经是我做过最出格的事了。
想我一个姑娘家,当时,还真是不害臊的很。
恐怕,那样纯真的年代,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吧?
他日后是我的夫君,我对夫君这般,天经地义!
每回,我都要安慰自己千百回这样的话,才有勇气面对陛下。
你知道吗,我和陛下大婚的那天,便是,张晨麦死的那天。
张晨麦?就是皇帝口中所说的那个已经死去的爱人么?而她,真的和她长得如此相像?可现在,她心里就算有千百个疑问,面对这样一位女子,她也说不出口。
陛下疯了一样跑到了白相家,叫人救火,救火。
我哭着求他,别进去。
那天的火这么大,大的甚至残渣都没有留下,他怎么能进去呢?
他是一国之主啊,怎能冒生命危险进去呢?
可惜我与他大婚那日,他一句话都还未曾对我说过,便是一巴掌招呼在了我的脸上。
他让我滚,呵呵,他让我滚。
他哭喊着告诉我,小麦还在里面,小麦还在里面。
我崩溃了,他爱上了那孩子,那孩子,却烧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烧了整整两天,直到,尸骨无存……
你知不知道,他穿着大婚的喜服,就在那儿整整坐了五天五夜……
直到滴水未进以致昏死过去,才被迫被抬进了宫。
她想象着火光烧天的夜晚,尤为少年,失魂落魄的跪在那火光面前,一遍又一遍的自责,是心酸到绝望的画面,洛薇阡陌,也曾如此爱过一个女子么?
我日日照顾他,守着他,却换不来他一个眼神的顾盼。
呵呵,他对着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当时为什么要拦着我?你不知道小麦还在里面吗?你不知道吗?小麦还在里面,她还在里面……”
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心酸不已。
我找来了司徒将军劝说。
可谁知,两人皆是这般失魂落魄,整日整日的喝的烂醉如泥,无可救药。
你可知道,为什么百姓都说,陛下喜欢我,甚至不再迎娶任何女子,只是因为这宫中,他只喜欢我一个。
那些良善的百姓,是何等的天真!
在他们人人羡慕的眼光下,陛下痴痴呆呆的疯癫了两年,一切国家大事,都是太后在操办。
朝堂之上,后宫之中,谁敢为他再娶一位女子进宫?
皇家颜面,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丢尽了!
而我这个宠冠六宫的贵妃呢?
除了每天陪着陛下,开导陛下,甚至连夫妻之实也……
你可知道,那年白相在边关的战事吃紧,谁都不敢告诉他,相府着火的事情。
他当着满朝文武承认的娇滴滴的小女儿,被无情的大火吞噬的一星半点儿,都没有了。
可,这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
还有一个月才结束的战事,生生的被他力挽狂澜,在五天内就解决了。
之后,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从发生大火到白相回来,也不过十日有余。
你可知道,那白相,在路上,跑死了十三匹良驹,没日没夜的赶了五天的路程,才到了花都。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是人。
你说,这世上怎会有那样的人,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边关的将士都说,他知道的那天,硬是要回来,却被三十万大军求着拦住。
之后的战事,简直就是人间地狱,虎狼之势,那,便是白相真正的气魄。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悲痛欲绝,才会癫狂至此。
你猜怎么着?
他听到的消息,只是大火烧了丞相府,而他,仅仅是担心他的女儿有事,才这番赶回来。
他胡子拉碴,风尘仆仆的站在朝堂之上,问太后要人的时候。
太后只是淡淡的说:“死了,都烧光了。”
接着,便是天昏地暗。
他口吐鲜血,神情呆滞,昏死在了朝堂之上,惊恐了全部的大臣。
就那样,白相昏迷了整整八天,才见清醒。
陛下,就是在白相清醒后的那天,被打伤了手臂,休养了半年之久。
白相责问陛下为何没有好好保护那孩子。
陛下本就神志不清,听了白相的质问,甚至跪在地上痛苦,一遍一遍的骂自己没用。
那段日子,真是……
就算只是想想,我都觉得,累人的很。
陛下两年之后恢复过来,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勤政爱民,甚至对我也很不错。
我本以为,他终于,变会了我当初遇到的那人。
却,发现他比浑浑噩噩时,更加的疯狂。
他暗地里,派出了成千上百的暗卫,去寻找和丞相之女相似的人。
却直到今日,才找着了妹妹你。
整整十年,整整十年的了……
柔妃,是否以为,她的出现,能解救你的陛下?这世上,谁都解救不了谁,因为每个人只有一个脑袋,怎容得了别人的思想?只有自己明白过来,才是真正的解决问题。
我恍惚着,似乎,还沉浸在那悠远的故事里,眼角泛泪。
似乎,那故事的主角,就是我自己,那些故事,我都亲身经历。
如果说,悲伤的结局是注定的,那于晓柔,便是故事里,牺牲最多,也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我同情她,却,帮不了她。
我定定的看着她,同时也在思考着,她这样坦诚相告深宫里的秘闻,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缘由。
我不相信,一个贵妃,面对一位刚刚认识,甚至是自己丈夫喜欢上的女人,会如此毫无芥蒂。
看情景,倒像是在帮着自己的丈夫奉劝,这是何等可笑的事情?
“恕我愚钝,不知娘娘是何用意?”
那些对我来历不明的‘好’,我向来避之不及。
怕是怕,这‘好’,是有天大的代价。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样开诚布公的告诉你这些常人一旦知道,就性命难保的事?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她莞尔一笑,似乎看穿了我此刻的心思。
“娘娘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了然了,微微一笑。
这后宫,果然并非如此简单。
虽,这些年洛薇阡陌一直都没有纳妃扩充东宫,但不代表,眼前的这位娘娘毫无心机,天真单纯。
一入宫门深四海,女子,便是在机关算尽里,求得那一丁点可怜的君王之爱。
最后,化作这深宫内院里,不多,不少的一个游魂孤鬼,悲惨凄凉,夜夜哀嚎。
“若,我说是假话,妹妹当如何?我说是真话,妹妹又当如何?”
她挑了挑娟秀的柳叶眉,动作优雅的抿了一口茶,脸上淡淡的,看不出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