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百师殿内的百师雕像,虽说是由上百位书画师的死前意念形成,但也并不是可以永久存在的。
因每一人领悟的君子之道与天地浩然正气的不同,他们的意念存在时间,也各不相同。
假若,他们能在意念化为雕像的岁月里,领悟更深层次的天地正气,那么他们也能被正气与正义重塑肉身,获得重生再世的可能。
不过,千百万年的时间过去,这个可能,可以做成的,几率小的为零。
毕竟,生前没有领悟的事情,想在死后凭借意念再去领悟,其难度,无异于让时光倒流。
但是,张痕的这一番话,却如同为他们打开了另一片新天地。
场面,寂然无声下来。
每一座百师雕像,都有一种醍醐灌顶般的大彻大悟,似乎距离正气的大道,只差毫颠,若是能够更进一步,他们便能受到天地正气的洗礼,重塑肉身。
而张痕,却不会再去多说什么,机缘已经给了,能不能具体的顿悟,那就要看个人了。
“吾等受教!”
百师殿的数百座雕像,齐齐面朝张痕,恭敬的跪下行礼,那脸上的敬然,并非是来自实力的压制,而是源自灵魂深处,彻底的心悦诚服。
尽管他们此时,并没完全领悟张痕所言的大道奥妙。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只需理解只言半字,便是一种莫大的益处,姑且不说达到被天地正气重塑肉身的境界,最起码也能让他们的意念之力,再延续百年。
时间到了这一秒。
所有人,都感到在心脏的最深处,有一股撑天撼地的巨手,在牢牢的紧攥他们的心神,不禁让他们胆裂魂飞,人心惶惶。
先师传人!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先师传人,张痕!
不然,如何解释,百师殿的数百座雕像,都在持礼朝张痕参拜,为张痕所用?
那上官德等一众长老,早已是冷汗淋漓,瑟瑟发抖,几欲丧失了语言能力。
而巩海,面如土色,他心里悔恨,莫大的悔恨,为何要惹怒张痕这位先师传人,怕是只有以死请罪了。
至于司婉函,她的道心,在这一刻,即刻纷飞湮灭,全数化为灰烬。
她以往只知要苦苦专研先贤典籍,苦苦研读君子之道、大义正气的规则,牢牢遵守刻板的教条,才能突破书画师的品级桎梏。
却不知,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就是为了打破这一死板存在的人,宛如困龙升天,势不可挡。
张痕,就是这一种人。
“所谓人上之人,难道……说的就是张痕吗?”司婉函喃喃自语,神情尽显萎靡。
曹斌在惊惧,在震骇,在后怕。
但同样的,他心底的恨意,也是越发的凸显,好似江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怒火,早已冲昏了他的心智。
但他的下意识,却在告诫他,此时此刻,必不能妄动,必须等待时机,彻底整死张痕。
而那些围观的众人,除了保持跪下参拜的毕恭毕敬姿态,他们也敢只用眼角仅小的余光,仰视着张痕。
他们都想看看,也都在期待,这位真真正正的先师传人,下一步,该如何做。
旋即,他们便看到。
张痕在迈着沉稳的步伐,浑身散发着一股股主宰一切的磅礴气息,让人无法反抗,就像青山挺拔,就如瀚海起伏,不带丝毫情感,宛如真正的神人当世:
“我因有急事在身,所以一些琐碎杂事,我也难得理会,但是尔等蝼蚁,却在屡次挑衅于我。”
“难不成,你们,当我张某人是可欺的吗!”
随着言语的轨迹,直至结束,张痕的脚步,已经停在上官德的面前。
最后一句,他沉声一喝,直接让上官德破胆,连连磕头如捣,把地面都磕出了血迹。
且不说这先师传人,他上官德,接二连三的挑衅张痕,更加侮辱张痕是魔道妖人,现在,那百师殿的数百位雕像,可都在那杵着呢!
这些雕像,可不像正气匾,有能量限制,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这些雕像,可以把上官德吊起来打个上百年,都不成问题。
浑身都在颤栗,上官德下意识的仰起头,惊恐的看向张痕道:
“张公子,我等知错,我等知错啊!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恕我等的无知!求您了!”
双目渐渐眯起,张痕冷声道:
“我,让你抬头说话了吗!”
“砰!”
上官德将头死死的埋在地面,被吓得魂飞魄散。
“谁,是魔道妖人?”
张痕扫视一圈,淡淡的问道。
诸多长老,齐齐磕头入捣,谁都不敢提前回话。
“谁,要发布无界追杀令?”
张痕第二次问道。
整座空间的气氛,宛如被寒霜冰封。
上官德的头,埋得更深了。
“谁,还想再杀我张某人?”
张痕三问。
寂若死灰,每一个人,似乎连呼吸都不敢继续,连灵魂彷如都被凝固住。
双手抱胸,他环视一圈,不禁摇头,颇感好笑。
转而,他又轻微一扫周遭的百位雕像,轻笑道:
“你们的传人,可真是堕了你们的威名。”
顿时,那些百师雕像,纷纷朝上官德等人怒目而视,齐齐沉声喝道:
“上官德,不要扯那些虚无缥缈的假把戏,尔等屡屡挑衅张公子,必须拿出十足的诚意,不然,别以为我们都是没脾气的石雕!”
上官德立刻如弹珠连射般,慌张急促的低头大声说道:
“即……即日起,剥夺巩海、曹斌二人的书画师品级,各打一百折骨棍,逐出书画师公会,前台小柔,亦是如此。”
“高……高俊长老,同样如此,夺去他长老之职,夺去书画师徽章。”
“至于司婉函,不敬先师传人,面壁十年,以此反省忏悔。”
“其余的一众长老,一并面壁忏悔,直至取得张公子的原谅,才能结束面壁。”
张痕不由得嗤笑一声,慢慢蹲下身形,俯视着跪在地面的上官德,冷声问道:
“上官会长倒是熟通人情世故,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呢?”
双手发抖,上官德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道:
“我……我也同样面壁,但……但这里有三块龙晶,乃是……乃是我……”
猛地一挥手,张痕拿走三块龙晶,道:
“上官会长,听闻你擅长绘画仕女图,是吗?”
说到底,在张痕眼中,这些蝼蚁要如何存活,他根本懒得管。
但是,惹怒震天神帝,就得付出代价,他要的,只是这个代价。
何况,张痕现在急需用龙晶,来让万龙神功显现出后续内容,这上官德,既然已经跪下请罪,又奉上宝物,那么就该收一收了。
毕竟,张痕可不是什么杀戮狂人,一定要把人赶尽杀绝,当然,张家大长老张华灿除外。
而且,闹得大了,闹到王都书画师总部哪里,必然会横生枝节,毕竟他这个先师传人,本质上说,并不是真的,只是一直在用神念压制罢了。
他当然不怕麻烦,不过,日后前往王都裴家,救出娘亲裴瑶,定会一石激起千层浪。
既然有些势力,可以为我所用,那么最好还是要留下一丝余地。
至于仕女图,则是为了张家六长老张启,据说他这辈子只有一名发妻,而且在早年,为了帮助张启躲避仇家追杀,结果命丧黄泉,张启数十年,一直在思念亡妻。
张痕所想,也只是让上官德把张启发妻的画像给画出来,以此让张启可以睹物思人罢了。
上官德的老脸,不禁猛地羞红一片,这个事,可是他的私密之事,当众被张痕点破,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回道:
“是……是略懂一些,状态好的话,第二境明暗的仕女图,还是可以作出来的……”
“不知……不知张公子看上哪一位美……”
话及此处,上官德不禁低着头,瞟了一眼风韵菲那里。
而风韵菲的神色,也是如桃花般盛开,泛起一片娇羞的红晕,她心里,对于张痕的悸动,刚刚生起,现在一听张痕说着仕女图一事,还以为是为了她。
没曾想,张痕却是淡淡说道:
“你面壁的事,就暂时搁置吧!先去张家府邸,把张启长老的发妻画像做出来,张启长老说可以了,你才能走,明白吗?”
上官德当然不置可否,连忙答应下来。
风韵菲却是柳眉泛起嗔怒,声如蚊呐的哼哼,似是对张痕极为不满。
随后,张痕轻轻扫视一圈那些书画师公会的长老们,便道:
“除了张家六长老张启,我张家族长一脉的长老们,也有些是喜欢附庸风雅,喜爱收藏画作的,你们若是不想面壁,就去张家,为他们作出满意的画作。”
“记着,要他们满意了才行。”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张痕这是在抓苦力啊!让书画师公会的这些长老们,免费为张家做事。
平日里,若有人敢在书画师公会这么说,还不得乱棍打死?
但是现在,那些长老们,连忙齐齐答应,就像赶着要投胎似的,生怕错过了。
而另一旁的巩海、司婉函等人,看着张痕那渊渟岳峙般的背影,昂然的矗立,宛如君王一般发号命令,不禁心中夹杂着三分敬仰、三分悔恨、三分羡慕。
他们对于下一步的处境,不会反抗什么,因为,触怒挑衅先师传人,这种下场,已然是最好的了。
张痕完全可以当众杀了他们,然而却并没有,只让他们感到张痕的心胸宽广,如天高,如海深,完完全全的被张痕折服。
只有一个人。
曹斌。
他阴沉的眼光,就如同暗守在草丛深处的毒蛇,死死地盯着张痕,恶狠狠的想着:
“张痕,就是你!让我失去书画师的品级,我必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