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痕此言一出,彷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众多医道大师,纷纷朝他怒目而视,眼中的火意,似有熔浆滚动。
“竖子,休得猖狂!”
“这可是国王陛下亲口册封的妙道医君,岂容你这小辈肆意污蔑!”
彭泽见家师被辱,顿时大动肝火,朝张痕叱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当众诋毁我师名誉?”
对于人情世故极为练达的肖栋,见此番情势,立刻伸手轻轻拍了拍彭泽的肩膀,示意后者消气。
那眼中的意味,颇有一种“您来惩治这厮黄口小儿,未免有失身份,还是我来比较好。”
于是,急先锋肖栋,嘴角噙着冷笑,讥讽道:“哟!你这是玩树玩完了,想要继续自找难堪呢?还是哗众取宠呢?”
张痕背负双手,缓缓踱步而至,淡漠道:“怎么?有错不认,这就是你们这群所谓的医道大师了?”
准确的来说,对张痕而言,程欣桐的死活,他是管不着的。
不过程欣桐却是为张家无偿炼丹的关键,若是程欣桐让这群庸医给诊治成死人,那他筹划已久的无偿炼丹,岂不是竹篮打水。
因此,在将风梧树的具体情况,探查完毕之后,他便有此前的那番言论。
可这时那群医师们,却是更加的恼怒,横眉冷眼的死死盯着张痕,颇有一种生撕了后者的冲动。
肖栋更是厉声道:“错?你一无医师传承,二无医师品级,根本不是我医道中人,也知何为对?何为错?”
“不是医道中人,并不代表我不能诊断疾病,何况错了就是错了,再多狡辩也是无用。”张痕微微摇头,面色古井无波。
众多医师霍然间火冒三丈,他们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等死鸭子嘴硬之人。
期间,彭泽更是怒不可遏的撸起袖子,打算下一秒就要暴起打人了。
“好了。”
赵元洲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医道宗师,尽管心中对于张痕,也颇有不悦,但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
抬脚走到众多医师的身前,赵元洲轻微的扫视一眼,制止了接下来的暴动。
随后,他又忍了忍心气,朝张痕不咸不淡的说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你既然说我胡言乱语,想来你纵然不是医师,也该有些见解。”
“那你不妨说一说,若你对,我主动道歉,也无不可。”
说罢,他便微微侧身,傲然的挺立着,面上带着高高在上之意,仅用眼角的余光,斜视着张痕。
其实,他从始至终也不觉得有什么错,只是想让张痕当众出丑罢了。
轻笑一声,张痕又岂会看不明白赵元洲心里的小算盘,摇头便道:
“金锐之气也好,火属之息也罢,既然有伤自身,那取出就行,何必左一句‘药到病除’,右一句‘妙手回春’?”
“在我看来,不做实事,只知高谈阔论之人,要么就是没有底气,要么就是糊弄他人,说你错,难道不对吗?”
被皱纹斑驳的手掌,慢慢地攥起,赵元洲多年来的养气功夫,已然开始渐渐龟裂。
他话语间,怒意的锋芒,也开始渐显:
“取出来?你说取就取?程欣桐的金火之毒深入骨髓,交杂混乱,要想除去非一日之功,说我高谈阔论,难道你不是在骂你自己吗!”
张痕这时迎风而立,面容不带丝毫情绪波动,淡淡道:
“所以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这大道的见解,凭你这般凡俗蝼蚁,是决计领悟不了的。”
“够了!”
赵元洲心中的怒意,被瞬间点燃,什么大师气度,也在此刻瓦解纷飞。
他伸手指着张痕,大声叱喝道:
“在我面前,你也敢谈医之大道?”
“你读过《灵枢》吗?”
“你懂《素问》吗?”
“《难经》之中,有多少难,你数过吗?”
“《阴阳伤寒论》,你又知晓多少!”
每每大喝一声,赵元洲浑身的气势,便如高山拔起,直至参天插云,势无可挡。
紧接着,他又朝张痕步步紧逼而来,疾言厉色高声道:
“六年前,我为定北侯移血换脏之时,你在哪里?”
“九年前,我在王宫,为八王子诊病之时,你在哪里?”
“十八年前,王后重病不起,太医院束手无策之际,我救活王后之时,你又在哪里!”
“怕是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吧!”
这些如连珠炮弹一般的怒吼,一句句,一言言的迸射而出,在众人的心中,都情不自禁的觉得赵元洲的身影,如青松一般挺拔,又如千仞崖壁一般雄伟。
与赵元洲相比,在场的众多医道大师,只觉得自己望尘比步,徒有黯然失色。
风韵菲这时也不禁朱唇惊骇的张开,看向赵元洲,一片肃然与敬畏,喃喃自语道:“不愧是妙道医君,旁人也只能陪衬罢了。”
众人再一望向张痕,目中不由得三分怜悯,三分不屑,三分讥讽,此等医道宗师,你随意践踏侮辱,下场的惨淡,也是可以想象的。
那肖栋也是腰杆笔笔的挺直,拿鼻孔对着张痕,盛气凌人的喝道:
“你还想继续出丑吗?”
看都没看肖栋一眼,张痕无悲无喜,平静道:“说的倒是挺多,但全是废话。”
伸手一指程欣桐,他又道:“若是说废话,可以救活人的话,我看这医师职业,也可以取消了。”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不悦,但此前既已答应程轩,不会冒然在程家起血腥杀伐,加上堂堂震天神帝说出的话,与金科玉律无异,张痕也不好失言反悔。
只是没曾想,那赵元洲,倒是越发的膨胀了。
他冷眼朝张痕逼视而来,怒极反笑,沉声道:
“黄口小儿,你多次辱我,早就犯了死罪,但老夫向来以理服人,今日,我就让你看看。”
“何谓,医之大道!”
说罢,赵元洲的指间空间戒,陡然间光芒大盛,一柄钢刀顿时被他握在手中。
“彭泽!”
听到呼唤后,彭泽瞬间明白其意,伸出手臂,也不慌张,也不紧急,一副坦然受教的模样,直让周遭的众人,怪异连连,都不知这师徒俩要做什么。
但随后,只听阵阵惊呼响起,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茫然,甚至有的人,已经捂住了双眼。
只见赵元洲挥刀一砍,便斩断彭泽的右臂,鲜血如大柱般喷射而出,洒满一地血水。
而彭泽就像木头人一般,既不尖叫,也不愤怒,老神在在的继续站着,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
“赵会长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吗?”风韵菲眨巴着美目,雾水连连。
可她转眼一看,便见赵元洲随意地拿起桌上一杯茶盏,也不进行辨别。
挥掉茶水后,赵元洲将茶叶用双掌合拢在掌心,正反旋转三次。
期间,一道道青绿色的光辉,如游龙一般,自他双臂间缠绕涌动后,便齐齐汇聚在掌心,好似天地间的生机,都被他牵引而动。
“一草一木,皆可入药,取天地生机,而治百病,这……这是‘药到病除’,真真正正的二星医师的天赋能力啊!”有人大惊失色道。
果不其然,赵元洲拿起地上断臂,用手中茶叶涂抹伤口以后,用力一合,那彭泽被斩掉的右臂,便瞬间愈合,连裂开的口子,都复原的如同新生,宛如婴儿的皮肤。
随手挥动几拳,彭泽打的虎虎生威,哪像是被人砍断手臂的模样。
众多医师齐齐倒吸冷气,直至此刻,他们才明白,“妙道医君”到底代表着什么。
“虽说达至二星医师,就能开启‘药到病除’,但也有优劣之分,似赵会长这般,简直是天人手段啊!”
“没错,这要是让别的二星医师前来,就算可以修复断臂,那也要仔细辨别药材,哪能像赵会长这般潇洒随意,仅用茶叶就行。”
此时此刻,风韵菲内心尽管惊骇连连,但更多的,却是为她的闺蜜哀伤不止,连妙道医君的天人手段,都救不活,看来真是大限将至了。
旋即,她又用一种可怜的眉目,扫视一眼张痕,叹息一声,便朝张痕款款而来,迈起香风无数。
“张痕,庭院外有人找你,赶快去见见吧!”
毕竟,张痕也是当年的天才,曾几何时,风韵菲也羡慕过,不过褪去光环以后,天才变成废材,唯有在这里哗众取丑。
芳心内总归有些不忍,风韵菲这才找了个台阶给张痕下。
但张痕却疑惑的反问道:“哪有什么人?”
“你……”
一听此话,风韵菲顿时略显嗔怒,跺了跺脚,冷哼一声,再也不愿理会张痕,转身离去。
肖栋弯着腰,都快把老泪笑出来,指着张痕:
“我原本以为你在装疯卖傻,没想到,你是真傻啊!到现在还看不清局势,哈哈哈!”
而赵元洲这时浑身的气势,空前高涨,睥睨的目光俯视着张痕,沉声道:
“黄口小儿,老夫这医之大道,你心服口服否?”
“若你现在跪下,诚心诚意的道歉,那老夫便大发慈悲的饶恕你,不然等老夫上告王都,就凭你辱我一事,国王陛下绝不会置之不理。”
微微摇头,张痕背负双手,身如渊渟岳峙,气息如九霄云层浩瀚飘渺,他淡漠道:
“让你救人,你却在那拿刀砍你徒弟,妙道医君?真是可笑。”
“既然你口口声声,一直在说什么‘医之大道’,那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何谓真正的医之大道!”
说罢,他屈指一弹,一道如白练般的透明劲力,仿若击破大道的壁垒,洞穿万法的枷锁,朝程欣桐的眉心飞射而去,片刻间便似水滴入海,融进程欣桐全身经脉。
那床铺上的程欣桐,双臂间的绷带,霍然齐齐崩开,美眸猛地一睁,花容泛起一片红润,此前的所有病态,消散的干干净净。
她陡然翻身落地,而后秀丽的拳头,朝地面随意一挥,那周遭十米之内,好像地震了一般,所有石板尽数龟裂炸开,留下一道三寸深的拳印。
望着程轩,她呐呐道:“爷爷,我感觉我现在,全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