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火山的夜晚并不静谧,滚滚浓烟从巨大的火山口飘出,岩浆河流向前推进,吞噬着灰土尘埃凝聚而成的昏暗土地。
不时喷发的火山,犹如火神怒鸣,骤然升起的赤红火光,将夜幕染成一片血色。
一群披着火红羽毛的秃鹫在高空盘旋,锐眼俯视大地,在找到妖兽尸体后,便是成群结队地向下飞去。
此刻已至深夜,天空却漂浮着一朵又一朵红云,在更深的云层中,似有雷电闪动。眺望而去,奇景十分壮观。
与此相比之下,几十里外的岩石林格外寂静。
此地位于祝融火山的背部,东面乃是巨大坚硬的石壁,火光昏淡,氛围幽静。
在一个四面围绕着奇形岩石的空地上,五个人族高手围着火堆附近坐下,妖兽肉块受烈焰烧烤,渐渐油腻流汁,飘出一阵肉香。
林剑星背靠岩石,右手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火。
这平常的夜晚,似曾相识的感觉,勾起了他过去的记忆。
他一人静思,独想。
记忆中,一个女孩的身影始终萦绕不去。
但奇怪的是,他记不起她的身材、样貌以及年龄。
但他总会不由自主得想起她。
她是谁?她在哪?与我有什么关系?
林剑星没能想通,在他醒来后,便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虽然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他曾经以为这神秘女孩便是沈梦琪,几次重叠二人的身影,始终有几处不吻合的地方。
或许,她和沈梦琪一样年轻,但二人的轮廓有着一定的差距。
“段尘缘,这是你的。”林剑星正想的出神,孙飞不知何时切下了一大块熟肉,递给了他。
见林剑星满脸茫然,孙飞不禁惊异,在他眼中,这少年是一个性格过激、待人冷淡的人,但林剑星此刻露出的迷茫,似乎表露出冰冷面具下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孙飞微微吃惊,叫了一声,道:“喂,你在想什么呢?”
林剑星眼神一变,又换回了冰冷的神情,接过孙飞的熟肉,淡淡的回答:“没事。”
孙飞笑道:“我看你是有心事吧。”
这时刘建成插嘴道:“段老弟,你是不是在想女人?”
被他说中,林剑星心头微动,可依旧面无表情,沉默地摇头。
“去去去,你少打岔。”孙飞一脸嫌弃。
他转头问林剑星道:“段尘缘,我看你年纪才十六七岁,大好年华,你怎么想到去当刺客?”
“赚钱。”林剑星张口咬下一块瘦肉。
孙飞道:“可你的本领不愁赚不到钱啊,你大可以去一些王公贵族的府上当剑师,或者到大势力担任长老、护法之类的职位,当刺客未免埋没你的武艺了。”
林剑星道:“我不想加入任何势力,我一个人自在惯了。”
回答这话时,他眼中闪过一抹怅然。
加入其它势力,势必会认识同伴,日积月累难免感情渐深,一旦日后他惹上麻烦,这些同伴自然会受牵连,聚英会众人就是前车之鉴。
他已厌倦这一切。
孙飞轻轻摇头,道:“人各有志,你想当刺客便当吧,但你接受任务时要小心,不要刺杀拜火教的人。”
林剑星到南方呆了一段时日,对拜火教的事也略知一二,但了解的不深,此时听孙飞谈及,便问道:“拜火教究竟是什么组织?”
“拜火教信奉神鸟凤凰,是离火国的国教,教众占离火国十之八九。拜火教等级森严,教主之下有四护法、五使者,这四个护法各个都是绝顶强者,五使者虽不及四护法,可五人各有神通,都是术法高手。”孙飞详细解释道,“拜火教的情报网覆盖整个南方,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们的耳目,一旦你招惹上拜火教高层,后果不堪设想。你的身份与行踪绝难隐藏。总而言之,你不要去招惹他们就好了。”
这时有人冷哼了一声。
孙飞惊讶地转过头去,发现发声的人是陆绩。
“陆绩,你这‘哼’是什么意思?”
陆绩道:“教众信奉古老的生灵,希望以虔诚的态度换取生活与心灵上的安宁,但这数百年来,凤凰族屡屡干涉君权,似无意推选贤君,离火国近代君王,要么昏庸,要么残暴,百姓疾苦贫寒。这凤凰族饱受南方供奉,无一次神迹降下,虽是神鸟,却非善类。但朝廷却秉持‘君权神授’的理念,为它建筑庙宇,大兴土木,每年在庙宇上耗费的钱财不可计数,现在想来,真是荒唐可笑。”
孙飞变了脸色,道:“陆绩,看不出来,你竟是个偏激之人。你可知你说的话是死罪。”
陆绩笑道:“一只鸟岂可定人生死,如果凤凰真的至高无上,在我亵渎神灵的念头出现时,它便该降下天罚,将我制裁。我念生,口出,却依然没有遭罪,这间接证明了神鸟能力有限。”
“闻所未闻的新论。”淑云也加入了话题,问道:“假如神鸟如你所言,非是至高无上,那为何信徒遍布离火国呢?”
“信徒多少,不与神鸟的力量挂钩。说到底,是拜火教运营有术。”陆绩道,“真正强大的君权,不是受神灵控制的,因为神授下的君权必会腐朽。”
刘建成吃惊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想的?”
“这是我见过弑火会的宣传后想出来的。”陆绩正色道,“‘君权神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神权君授’的时代即将来临。”
他说着说着,眼睛散发一种狂热,与先前判若两人。
孙飞听到‘弑火会’三字,脸色一变,道:“原来你加入了弑火会!难怪满口胡言!”
陆绩道:“弑火会的理念是正确的,离火国本就该有人族统治,这统治也包括凤凰!我们应该效仿东方的春秋王朝。”
“陆绩,年轻人应该做事,少学歪理。”孙飞劝道。
“呵呵,和你们说也没有用,时间会证明我的对的。”陆绩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貌。
“蠢货!”孙飞骂道。
林剑星无心权势斗争,所以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
他不想以‘非黑即白’的观点判断人世的善与恶,世上既有陆绩,自然也有与其立场不同的人,争论什么的,交给他们去做就好了。
待深夜来临,五人各自进营帐入眠。
林剑星趴在床榻上,虽有倦意,却难以入睡,他睁开眼睛望着营帐的布,这时几只火红的虫子飞过,光影投射到布上,那微弱又富有魅力的光华,似闪耀天际的星辰。
“睡吧,什么都不要想了。”
他翻来覆去,最后静下心,抛去杂念,闭目,准备睡觉。
此刻,一阵幽远的笛声传进营帐内。
林剑星还未入眠,听了这古怪的音乐,登时体内灵力翻涌,精神涣散,他心里吃了一惊,“这是听觉幻术。”
若是寻常音律,怎么会让人精神四散?
他从床上坐起,闭住呼吸,暗暗运行灵力,在灵力走了几个周天后,终于完全抵抗住对方的听觉幻术。
他起身拉起帘布,走了出去,旋即一一观察其他四人的营帐,结果相同,里面空无一人,想来猎人团队的其他四人都在入睡时不知不觉地受到听觉幻术的影响。
朝笛声传出的方向走,很快,他便看见了孙飞、刘建成、陆绩以及淑云。
孙飞、刘建成和陆绩三人都是成年男子,酷热天气下睡觉,都是光着上身,此刻他们神色痴呆地行走在火云下,林剑星看了暗笑。
淑云体格像是男人,可睡觉时却穿了极具少女气息的粉色睡衣,这令林剑星颇感意外。
他们四人都已中了听觉幻术,朝笛声的源头缓步而去,犹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我现在叫醒他们,便抓不到罪魁祸首了。”林剑星心里有了计划,施展风息步,静静地跟在四人身后。
这四人又走了几里路,前方一棵老树之下,隐然可见一个妖兽的身影。
它身高不过五尺,肤色紫青,脑袋硕大,双臂纤细,下身像螃蟹一般,长了六只脚。
这妖兽外貌酷似稚童,双手按着长笛,轻轻吹奏,灵力催动音符在四人耳边游动,孙飞等人失魂落魄般朝他走近。
待四人靠近它,它便停下了吹奏,小小的眼睛,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四个人类,随即,目光放到了淑云身上,道:“这男人长得真漂亮,吃起来一定十分美味!”
林剑星心想这话若是给淑云知道了,这妖兽十条命也不够死的啊。
妖兽收起长笛,两手十指跳出十把尖刀,顿时扑向了淑云。
正当它准备击杀淑云之际,一道身影闪动近身,双方照眼,妖兽心中慌乱,刹那间,攻击已经落空。
它回过头,眼见一个少年站在火云雷光之下,傲然身影,绝代脱俗。他手上抱着一名女子,正是淑云。
“可恶的人类,敢来怀我的好事,找死!”
妖兽怒不可遏,凶神恶煞的扑上来,欲取对手性命,但双方速度有云泥之别,林剑星再一闪身,已至妖兽身后,旋即右手凝聚剑芒,径直刺穿它的喉咙。
背刺,穿喉!
妖兽捂住脖子伤口,发出嗤嗤怪声,一会儿后,倒地不起。
“你们也太没有防备了,差点被这一个妖兽团灭。”干掉敌人后,林剑星抱紧了淑云,眼光飘向另外三人,苦笑道。
就在这时,一百米处的悬崖口传出剧烈的摩擦声,接着一股庞大的气息冲向林剑星。
林剑星心头一动,爆发极限速度,一个闪身飞向千米之外,躲开这道攻击,可那敌人却是身长千丈,硕大的脑袋,再次突袭林剑星!
他感到身后一阵冷寒,不禁心跳加速,热汗直冒,当即剑气凝聚指尖上,急旋射出,击向旁边的岩石。
接着力量的惯性,他身子向后飞退。
趁此时机,他抬眼一看,终于看清了敌人的庐山真面目。
这俨然是一头身长千余丈的蛇形妖兽,眼球大如山丘,鳞片硬如铁石,它立起身来,脑袋贯穿云层,宛如擎天之柱。
这妖兽也不知修炼了多少年,长成洪荒生灵的体型,张开嘴巴,那两颗毒牙像是山峰。
“糟糕,此地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妖兽!”
林剑星感到头皮发麻,咧了咧嘴,拔腿便逃。
他踏入登峰境,可踏空飞行,加上风息步的速度,此刻好似化作一道烟,迅速跑得没影。
但那蛇形妖兽着实恐怖,长着巨大的体型,速度却一点也不弱,上半身轻轻蠕动,脑袋立刻挡在了林剑星前面。
随即,它张开血盆大口,奋力一咬,欲一口吞下猎物!
心急之下,林剑星拔出破损的青锋剑,疯狂地催动疾风剑意,剑气旋风一齐扫出,凭着惯性,如风筝般向后飞去,拉开了很长的距离,紧接着,他再度爆发极限速度,闪身到千米之外。
可这妖兽的尾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立刻从后面发起攻击,截住林剑星的去路。
很快,这蛇形妖兽移动身体,扭成一个圈形,一圈一圈的缠绕起来,将林剑星困在中间。
它伸直脑袋,再度张口咬下!
林剑星一个‘回影流身法’翻滚到旁边,躲开攻击,接着‘迷天四化’制造四个分身,掠过它的身躯,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奔逃。
林剑星本以为这招能够摆脱巨蛇追击,可这蛇形妖兽的智慧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
它看见五个人类中有四个两手空空,唯有一个手上抱着淑云,便认定那手上抱着人类的必是本体,于是再度追上林剑星。
“它纠缠不休,似有无穷体力,拖延下去吃亏的是我!既然它体型大,我便往崎岖狭隘的地方逃!”
林剑星灵机一动,转了方向,奔下悬崖。
他在山壁上飞奔,一时左,一时右,在各个山丘间奔逃,可蛇形妖兽还是穷追不舍!
林剑星眼神一冷,突然运使‘死寂之风’,再山壁上打出了一个洞,随后一路猛进,硬生生的打出一条通道。
那通道狭窄,在他进入后,蛇形妖兽想要追击,却是狠狠地撞到了坚硬的山壁上,脑袋向后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