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选了些适合她这个年纪戴又不那么打眼的簪环首饰出来,放在明面上平时穿戴,于这些官宦富贵之家的太太小姐们而言,珠宝首饰之贵重与否并不是以金银重量来论,不论金银,必要做工精细,或是累丝,或是点翠、或是雕凿镂刻各种花纹,宝石主要是以成色而论,色泽越匀净的宝石越珍贵。
所以那些看起来沉重笨拙的首饰,真正有底蕴的人家都是看不上眼的,下面铺子的管事孝敬上来也多半是赏给了得力的丫鬟婆子。
像如今林府里,不说贾敏黛玉等主子,便是墨画伺琴等人的眼光也是十分挑剔,那些做工稍差些的首饰丝毫看不上眼,身上穿戴的簪环首饰都是极为精巧细致的,略差些的都不会上身。
雪雁就得了好几次这样的好事,她就是个俗人,就喜欢这样实惠的东西,以后用不上融了当金子用怎么不好。
雪雁清点完了,想了想还是把那三千五百多钱的铜板拿了出来,重新把钱匣子放进柜子里锁好,这几吊钱实在太重了,又占地方,雪雁只得找了个干净的小箱子装了,塞到床底下,等伺琴找了大管家有了着落了好拿出来。
说起来,她还真是幸运,居然被卖进了林府,主子少好伺候,又不比贾府乌烟瘴气,平时活也不重,像她这样恰巧入了主子的眼日子更是好过多少,也没遇到过被人剥削之事,年年还能得额外的赏赐,胜过当差良多,怪不得曹大大书里写的红楼丫头们宁愿一头碰死都不肯出去,荣国府可是比林府还过的奢侈呢。
刚收拾好,便听到外面有人叩门,忙关上箱子出去开门。
雪雁出了里间,开了门。
只见伺琴正站在站在门口笑,见了雪雁笑道:“你在忙什么呢,我还以为你去了小厨房,结果找了几圈都没看到你人”。
还以为伺琴有急事找她,唬的雪雁立马出来房门,“姐姐可是有急事找我,我没有耽误事吧?”
“这倒不是,不是你自己说手里太多散碎的银钱了想换成银子嘛,我上午出府办事儿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大管家,我帮你问了,这事可行,你现在有没有空,赶紧的,拿好东西跟我走,趁大管家现在有空。”
听伺琴这么讲,雪雁也顾不得先感谢了,进房拿起床底的小箱子就跟着出了内院,行至外院账房就见好几个账房先生坐在书桌椅上面前的算盘打的啪啪响,门内外也是好几个人进进出出。
有拿着匣子的,有几人抬着箱子的,不一而足,房内墙角边上并排着好几个大竹筐,里面都是一串一串长条的铜钱,看着就惹人眼。
“大管家,大管家!”伺琴对着前面不远处身着一身深男直缀绸缎棉袍的中年男人喊道。
大管家林兴这几天忙的不行,府里府外的都是他一手在操持,没办法,快过年了,事情一下都堆在了一起,府里的月钱福利要发,新衣要裁,铺子和庄子上的管事都赶在了年前来府里面见主子报收益,做的好的有赏,不好的自然是要罚的,其中的细节都是要他的手,就算有多年的经验在身,林兴也有感有些吃不消。
如今眼看府里就要发赏钱,账房里个个都没得休息,全挤在一处算账,记录哪些到时候是赏金银裸子的,哪些又是只铜板了事,府里下人多,得不得力干活勤不勤快都是要下面的小管事调查过报给林兴的。
他也没多少时间耗在这里,等一会儿账房把条子写好以后他盖个章就要走了,正想着,就仿佛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一回头,呦,是伺琴这丫头啊,往门口走了几步“是伺琴丫头啊,怎么今天有空来账房玩啊,姑娘身边现在可离不开你啊。”
大管家已经四十多岁,比伺琴雪雁都年长了二十来岁,当年伺琴能进府也是她家走了大管家的门路才顺利进来的,叫伺琴声丫头并不为过。
“见过林伯伯,伯伯安好”,见大管家调侃自己,伺琴就知他现在心情不错。
“林伯就知道开伺琴的玩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能耐,姑娘身边多少人,哪就缺了我一个呢”,伺琴撅着嘴不干了,她家和大管家交往多年,父母那一辈更是关系匪浅,所以伺琴对着林兴也是能开的起玩笑的。
“好好好,林伯不说了,你这丫头是来找我的吧,什么事儿,说,能办的林伯都给你想想办法,”见伺琴有些恼了,林兴笑呵呵的摸了把胡须。
一边的雪雁可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关系啊,伺琴一开口她就蒙了,后来见两人交谈如此熟稔,就知今日算是来对了。
“那伺琴就先多谢林伯了,不过伺琴适才是开玩笑的,不过还真有事求您,但不是我,是雪雁,”说着一把把雪雁拉上前来。
“雪雁见过大管家,大管家安好”,知道这时候该她上场了。
伺琴小声在一旁解释她两的来意,此事之前伺琴也是问过的,一经提醒,林兴就想起来了,对他而言不过是件小事,况且他也是应允过的,也不用多说,招手叫了账房学徒就把雪雁的铜钱兑了,一共四两银子,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雪雁也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不由感叹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再三谢过林兴,又聊了几句,见账房实在太忙,怕呆久了影响不好,伺琴才打了招呼告辞,两人携手回了清晖院。
“伺琴姐姐,进来坐会儿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都没好好谢过你呢”。
路过自己房门,雪雁忙开口邀请。
“不了,下次吧,我还有点事儿没做呢,放心,我明白你的心意,先记着吧,下次有空的话就给我做样点心,我爱吃,”说完,伺琴笑了笑,转身进了黛玉上房。
知道伺琴说不得不是什么客气话,雪雁只能做罢,心里寻思着下次给伺琴做个她爱吃的,就当答谢她了。
这天,轻风正在指点着院里的小丫鬟们清扫走廊,挂假花,现在这天气,院里也没点颜色,光秃秃的实在不好看也沉闷,轻风心思细一早就留意了,晚上休息时便多说了两句,被雪雁给听着了,还以为什么呢,没真花可以有假花啊,现代过年的时候那些假花假盆景卖的多火啊,就图个喜庆,于是就跟轻风就说几句。
没成想,轻风是个行动力强的,说干就干,请示姑娘后就带了几个丫鬟婆子在后厢房捣鼓起来。
偶尔雪雁有空的时候也去瞧一瞧,她也不太懂这方面,只拿了做珠花的经验说了几点,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没想到还真叫轻风折腾出来了。
动静太大,连贾敏都知道了,也觉得今年儿是该好好热闹一下,大手笔叫了底下的铺子开了库房,收拾出了好些旧年的缎子,问题也不大,有些只是被老鼠祸害了不好卖而已,全给堆到清晖院来,说给轻风等人看着办。
这当家的女主人都这么支持了,轻风还有什么顾忌,忙叫人裁剪了做花,今早就收集了人手忙活了起来。
“青竹,把你手里的花拿高点,这样下面都看不见了,对、对、对,就是这个位置,哎呀,苏大娘,你都绑歪了,解开再重新系一遍………”
轻风仰着头对着爬着梯子的丫鬟婆子喊道,大冷天的也教她出了一身汗。
一边的雪雁看了这样的场景,不由暗自好笑。
“好了,轻风姐姐,先休息会儿吧,一早上了,我看你都累出一身汗了,我看着都心疼,总仰着头搬东西容易头晕脑胀,坐下来缓缓吧。”
轻风嗔她一眼:“你怎么也和明珠她们一样,学的这样满嘴油腔滑调,行吧,多谢你的好意了,大家也都停下来休息会儿,就劳烦妹妹去帮姐姐提壶茶过来吧,你不说还好,现在一停下我竟感觉渴的不行。”
明珠在一边不依了:“轻风姐姐,你素日里可是都称赞我伶牙俐齿的,如今怎么又成了油腔滑调了,我可要伤心了。”
轻风用手指点了点明珠的额头,“你个怪模怪样的小丫头,夸你两句,你还当上真了。”
没一会,流云笑着过来对轻柳说:“好姐姐,你爹同你母亲一起来接你了呢,现如今正在太太处,墨画姐姐叫了人来喊你过去呢。”
轻风犹自有些不敢置信,倒是雪雁笑着推了她一把:“可是高兴的傻了,这可是大喜事呢,快去见见家人吧。”
轻风忐忑的来到梧桐院的偏厅,原本心里有些忐忑的她待见了自家爹娘后,还未开口,便被黛玉一把冲进怀里,搂住小声哭出声。轻风一下子也绷不住了,跟着痛哭起来。
虽然有些可惜自己给黛玉着力培养的一名管事娘子就这样没了,但是贾敏见轻风被自己调去照顾黛玉一直尽心尽力,未来的夫婿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打听了一圈周围邻居,都说轻风未来婆家家风和正,那秀才郎人品可贵,将来未必不会有一番作为。
这样看来,倒不如卖他们一个好,另一方面,轻风爹娘也跟了她这么些年,正如今还在帮管理着城外的庄子,每季的出产也很可观,账目清晰明了,主仆之间也是有着比较深厚的感情的,如今她女儿有了好去处,贾敏也只有高兴的。
贾敏早就答应了轻风娘,中间也没出什么意外,至于赎身银子则是分文不收,只是让他们先回去,过些日子再来接,马上要过年了,今年就还是留在府里过,再说轻柳就是要走,也不能急在一时,要收拾好东西,还要与众人告别,更要紧的是还要去衙门将户籍改为平民。
黛玉听到轻风没有立刻就走,紧紧抓着的衣角才放了开来,只眼神里看着轻风的身影都是满满的不舍。
贾敏派了大管家林兴亲自去办,第二日就拿了轻风的新户籍回来,从今以后,轻风便不再是林府的丫鬟了,只是名字还是这个名字,没改,说这是太太给赐的名,体面着呢。
大家也习惯了称她为轻风,便都还这么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