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珠语调轻柔的问起了小宫女为什么要哭,小宫女也没多想,便一五一十的和她说了。
庄明珠听完小宫女的话,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转过了几个弯。顾及到这是长生阁正殿门口,人多口杂,便问过小宫女的名字之后便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日,庄明珠就派来了自己从宫外带进宫里的心腹丫鬟找那小宫女商量了些什么。
那小宫女见只是做一件小事而已,就又有钱拿,又能得到贵妃娘娘的赏识和重用,便爽快的同意了。
在她的心里,贵妃娘娘可比这月夫人强多了,不仅仅是家室,就连样貌,脾气,都比那月夫人略胜一筹。
月夫人有什么?唯一可称道的也不过是皇上的宠爱罢了,可别看皇上的赏赐像流水一样送进长生阁,看上去好像很重视月夫人似得,可若是真的很重视,月夫人怎么到现在还是没有一个正正经经的封号,还是被人叫做月夫人。
而且听说月夫人入宫之前还嫁过一次人,皇上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非得宠爱这样一个人吗?不过是暂时的喜爱罢了,要她看,还是贵妃娘娘靠谱,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她有皇上的几分宠爱,可哪怕贵妃不受宠,仅凭她的家世,皇上也得给她几分薄面;而那月夫人就不一样了,一旦皇上不喜欢她了,她连可依仗的家都没有,又有谁能给她撑腰呢?
综如此看,她还是觉得,宝得压在贵妃的身上。
月儿却是不在乎别人怎么比较她和贵妃的,她从不想和别人争风吃醋,还是为了胤彻,也未免太过无聊。
自从计划失败后,月儿便闷在了长生阁里安胎。
上次太医来把过脉后说她心情总是郁郁,吃的也不多,睡得也不安稳,对孩子自然是不好的,再一受刺激,胎便有些不稳了。
月儿固然想报复胤彻,可报复胤彻和平安生下程昴的孩子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这一段时间,月儿便着意打理起了自己的生活,为的就是让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成长。
闲来无事,月儿便叫人搬来一张卧榻放在窗边,自己躺上去看天边变换不停的云。
月儿想起她这个习惯还是和程昴在一起养成的,在他们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浪费的时候,就常常两个人在一起相依偎着伏在窗前看天上的云朵都像些什么。
程昴怎么说来着?哦,对,他说他们这叫“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倒像是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名士气节了呢。
月儿还记得她当时笑着捶了程昴一下子,还说他玩就是玩,还总给自己哦找借口,净给自己脸上贴金,还名士呢。
程昴也不恼,还笑着和自己笑作了一团:“知我者,月儿也。”
只是当时有多快活,现在的现实就有多么难过。
月儿看着天上的云,忽而长叹了一声,如今她看云,都是程昴的样子;这朵像程昴的手,这朵像程昴的肩,每一朵,都与程昴有关。
月儿轻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想把程昴的样子从心里眼里暂时剔除,免得勾起了愁绪又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
可是没有用的,就算是闭上了眼,程昴微笑的样子也会浮现在眼前,反而愈加深刻不知折腾了有多久,月儿才得以小睡一会儿。
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个肉乎乎的小胖手,那小胖手的主人还笑咯咯的对着身后的人笑:“爹,爹你看,娘醒了。”
月儿定睛一看,正在说话的小孩子是一个约摸着有四五岁的男娃,长的玉雪可爱,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看上去就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子。只不过这小孩子是谁?为什么要叫她娘?
这时孩童身后的男人走近了,把正在她身上扒着的小孩子抱了下去,还轻轻拍了一下小孩子的屁股以示惩戒:“爹告诉过你多少遍了,不要打扰你娘休息,你娘累了睡会还得被你这小坏蛋弄醒,真是白养你了。”
小娃儿被男人说的不好意思起来,期期艾艾的走到了月儿的身边软软糯糯的和月儿道歉:“娘你就原谅我吧,爹都教训过我了,我只是想让你起来陪我玩嘛”
这么乖巧的小孩子又有谁忍心责怪,月儿摸了摸他的头顶,心里漾出一阵温情。
这时那男人转过了身来,一双眼弯弯的笑着,对她说:“累了就再歇一会儿,我带儿子出去玩一会。”
月儿忽然觉得脑袋有一些痛,眼前的人这么眼熟,一丝头发都像是见过似得,难不成真的是程昴?
月儿口中喃喃道:“程昴?真的是你吗?你不是,不是已经”
程昴走了过来,一双微凉的手贴上她的脑门:“让我看看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了胡话,我不是程昴是谁,孩子都四岁了还这么淘气。”
眼前这个人嘴角挂着她所最熟悉的笑,眼里的宠溺和包容也是她最熟悉的神色,虽然他的面相变得成熟了些许,但还是那个青梅竹马的程昴没有错。
月儿的手抚上了程昴的脸,心里是高兴的,但眼睛却不知不觉的滚下来了热泪:“真好,你没死,你没在那场火里死掉。”
如果这是梦,我宁愿长睡不醒。
长睡,不醒。
程昴仍然是笑着的,但不知为何在月儿的眼里他笑的越来越远,越来越虚幻,好像一阵浮烟,越来越虚幻。月儿慌乱到不行,急忙想抓住程昴的手,可却发现这是徒劳无功,程昴身上忽然起了一阵大火,把他整个人都吞没,渐渐的,程昴的脸再也看不清
“不要!”月儿大喊着坐了起来,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还是在长生阁里,还坐在那窗前的榻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眼下,汗水和眼泪已经混在了一起,而她却没着急着擦,而是困在方才的梦境里不停回味。
在梦里,他们一家三口多么幸福,可在梦外,只留她独自醒来的孤寂。程昴不在了,孩子也还没出生,她一个人孑孓行走在这人世间,竟连梦也做不完全。
如果有可能,月儿多么想困在方才的梦里,但愿长醉不复醒。
只可惜,不能。
相思每多一寸,心痛便多一分。
无数个念头在月儿的脑海里闪过,月儿还是不愿意相信程昴就这么消散在天地间。那么多次,有那么多次,程昴都能逢凶化吉,凭什么这次他躲不过。
月儿相信,程昴是吉人自有天相的,就算是自欺欺人,她也要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然,要她怎么好好活下去。
月儿低下了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坚定而轻柔的说:“宝宝,娘刚才梦到你和你爹了,你爹一定会好好活着回来的,对不对?”
突然,月儿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动了一下,这还是这个孩子第一次胎动,可把月儿吓了一跳。震惊过后,便是欣喜;这是不是代表肚子里的孩子也在给她说的话回应?
毫无防备的,月儿眼里淌出两行热泪,;这眼泪里充满了初为人母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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